果园里，果树郁郁葱葱，只有鸡蛋一般大小的青绿果子挂满了枝头。老杨正爬在梯子上给未成型的娃娃果套上模具。透明的塑料模具是个小孩形状，从中间一分为二，模具把果子套在中间，再拧紧四周的螺丝，这样一个果子就套好了。

      老杨的孙子小志，站在地上仰头看爷爷做事，他说:“爷爷，果子这么嫩，你给它包上套子，果子不难受吗？”老杨还没来得及回答，隔壁地里的老张也站在梯子上套模，他接过话头打趣说:“老杨啊，你孙子都晓得心疼果子呢！这活又累人又烦人就懒得做了！”老杨用螺丝刀拧紧最后一颗螺丝说:“不套上模，果子长得仰五八叉的你来收啊？” 

      老张叹了口气说:“唉，你说，这果子要是随意长长就能成型多好，像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一样，就不用这样没日没夜的累了。”

      老杨说:“你也知道那是西游记，是神话！话说这果子其实不好吃！”老张说:“中看就行，长得像普通的水果拉到市场上谁买啊？”又叫小志:“孩子，张爷爷来告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果子也和人一样一样。”

      小志很不认同老张的说法，撇嘴说:“我看果子应该很难受，一点也不自由，反正我不喜欢。”老张说:“自由长起来就没人买咯，你还不懂呢！”

      中午时候，老杨收工在家吃午饭。老杨的儿子杨大志驾着他的豪车从市里回到乡下来了，脖子上花生米一般粗的金链子映着阳光闪耀着人的眼睛。小志看见父亲来了忙躲在爷爷的身后。大志说:“躲也没用，今天就回去。”

      小志拽着爷爷的衣服探出半个头委屈的说:“我才玩了两天，我不回去，我要在爷爷家。”

      大志瞪大了眼睛说:“哈，你‘才’玩两天，我们楼上你的同学两天已经把下学期的英语课学了一半了。”小志大喊了一声:“不可能！”

      杨大志在椅子上坐下，说:“我给你多报了两个补习班，吉他和书法，明天就去上课。”

      九岁的小志在上三年级，正在上英语和奥数补习班，放暑假前，杨大志早已张罗着给小志加报了暑假期间的吉他和书法两门辅导班。

      小志快哭了，说:“我每天作业太多了，都做不完，我不想去，我想在爷爷家。”

      大志说:“诶，你这小子，我放了你两天假你倒玩野了！”老杨心疼孙子，说:“孩子这样死命的读书也辛苦，就让他放松放松，在我这多玩两天。”

      大志说:“爸，玩两天就已经比同学落下一大截了，再玩还得了，跟都跟不上。爸，就拿你果园的娃娃果比吧，你过十几天再去套模，看还能套得下吗？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果子不套模不成型，拉到市场没人要，孩子不管不学习，将来没技术没文凭，哪个工作岗位会要他？”

      这样直接的打比方老杨听懂了，他默默的没有做声。

      忽然外面一个声音接了话茬:“哥，你自己家的工作岗位多着呢！”大志侧头一看，是隔壁老张的儿子张建。杨大志伸着大拇指说:“财经大学的大学生回来了。”张建一边进来一边笑着说道:“大学生将来也要给你这个老板打工的。”大志说:“只怕我的小公司请不到你这样的大人才，哈哈！”

    老张忙端过一张小凳子给张健坐下。张健说:“暑假回来帮我爸做些事，把果园的果子套完模，再去找一份暑假工来打，挣点学费。”

      大志说:“要不来我的公司打暑假工吧，正好我的财务最近要请假，你来给我帮个忙，就当给你实习了。哥不会亏待你！”

      张建说:“那就谢谢哥了。”他招手叫小志:“小志，到叔叔这来。”小志与张建很熟络，他马上从爷爷身边跑过来坐在张建腿上。大志指着张建对儿子说:“你想不想像张建叔叔一样考个名牌大学啊？”小志崇拜的看了一眼张建，用力的点点头。大志说:“那就努力的读书，高高兴兴的去上补习班。”小志顿时又苦着脸泄气了。

      张建说:“我觉得小孩子学习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以填鸭式的灌输知识的方式来让孩子学习，扼杀了孩子的学习创新性积极性，也盲目的加大学习负担。”

      大志叹一口气说:“现在社会竞争激烈，让孩子多学点技能总没有坏处。况且现在全班的家长都给自己的孩子报了各种各样的课外辅导班，我们不学就会落人后。趁着孩子年龄小，可塑性强，早接受多一点教育总是好的。大家都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咱也不能输啊！”

      张建说:“辅导班是可以学习更多课外的知识，但也会剥夺小孩子自由快乐的童年！”外面一个声音接过来说:“自由有个屁用，当年要是让你自由的没天没地，你考个大学给我试试？”

      老张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进来说。大志忙拉过一张椅子给老张坐下，笑着说:“叔，你最喜欢把小建比作你的娃娃果，说不把你套上模你就不会成材。”

      老张说:“说孩子读书苦读书累，说什么要自由高兴，这话道理好但现实糙啊！自由了以后什么也不会了，长大了这也不会做那也不会做会更苦。”

      大志说:“是这么个理儿！”老张说:拿我们的娃娃果打比吧！娃娃果味道其实不怎么好吃，那市场上好吃的果子多得像牛身上的毛，谁吃这个呀？若不套上模有点特色，谁买啊？果子也是要吃苦的。看看那几个漏了套模的果子，长得仰五八叉的，吃又不好吃，看又不好看，都扔了。”

        张建说:“爸，你就是这样强词夺理，”

        老张说:“你现在要不是大学生你大志哥能让你去他公司打暑假工？”

        大志笑笑说:“我支持叔的说法。我虽然开公司赚到很多钱，却没什么文化，初中都没毕业。别人叫我这种人为农民暴发户，挑明了就是没文化素质，我不能让孩子走我的泥巴路。说读书无用的那都是哄人的，像我这样低学历能创业成功的概率还是很低的。我公司运作靠的还是高学历人才。我没文化，心里还是敬重读书人的，下岗能种地，上岗做会记。多读书以后就业选择就多。”

      老张说:“你以为我愿意给果子套模，一天到晚累死人，但是不套模行吗？套不套又不是我决定的，是水果市场决定的。你读不读书也不是你决定的，是人才市场决定的。”大志伸大拇指说:“叔说话在理！”

        张建无奈的说:“我没有说多读书不好，书自然是要多读的。是我们目前的教育制度是有很多弊端。应试教育却只看重“升学率”，用分数压抑学生的个性，学生只能被动地接受“塑造”。教育只重视与升学考试有关的学科教学，反复培养学生的考试能力，标准统一的答案限制了思维延伸，抹杀了学生的创造力，也是我们总是无缘若贝尔文学奖原因。”他又叹口气:“应试教育是洪流，我们是小水滴，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几个人接不上话头，老张说:“是我让你读多了书，你才能说出这么一堆让人听不懂的高深话来！”张建只得苦笑。

      几个人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家常闲话话，老张吃完碗里的饭，叫上张建回家去了。

      大志的母亲过来对大志说:“你爸还有那二亩多地的果树没套模，你就晚上开车回去吧！今天下午帮你爸把模具套吧！”

      吃完午饭，一家人休息了一会儿，老杨便动身去果园里做事。小志也帮着父亲杨大志抬起那一筐厚重的塑料模具进了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