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   异乡人



      老户家里的人都有个习惯，喜欢存照片。无论过了多久、拍得多次，但凡是有点内容在里头的照片都会留好，偶尔拿出来翻看。一张照片就是一个故事。人挺健忘的，看着照片就能回想起很多过往的经历。看着自己、家人、朋友留下的足迹，让人觉得心里踏实。有时候却是，蓦一转身，往事不堪回首。
   

      老户的故乡在菏泽曹县，是鲁西南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城，在老户十几岁离开之前，那里没有过什么大动静，但记忆中的一切却都那样亲切、令人向往。老户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家有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悉心植满了花草树木，老户的童年就寄身在这百草园中度过，屋舍五六间，站在一层高的屋顶，看着外面的世界，等高的院房交错前行，却看不到尽头。后来住进了城市的高楼，视野更加开阔，却没了那时的感觉。出门以后往东北方向走上个把钟头有一片树林，树长得浓茂，阴阴沉沉倒也并不可怕，穿过树林，世界豁然开朗，右手边是一大片湖泊，放眼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麦田，天地一线之间。几年后老户看了一部名叫《千与千寻》的动漫电影，从里面又找到了儿时的感觉。外婆好湖光春色，每逢初春，携家中数幼子乘着春风、扯着风筝长线在田野中奔跑，累了敞开身子躺在麦田上，听着带有麦香的春风从耳边奔腾呼啸，透着暖阳，栖身于此，无欲无求。
   

      搬到济南以后，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老户都在想它。终于在12年，老户借回老家看望长辈的机会去了一趟，没有了外婆的引导，跟着感觉穿过一个个胡同小巷，终于找到了那片树林，依旧如初，只是林子前的人家重新修缮了房屋，两层小楼，倒也气派，只是墙壁高的吓人。穿过树林，一切终究是变了模样：一排整齐的楼房从湖边拔地而起，湖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干涸殆尽，新来的人可能也没见过它几年前风光时的模样，垃圾、建筑废料，悉数倾倒湖中。麦田还在，只是这待收的麦子怎么也吹不出四月的清香，太阳透着一层灰纱也没能再次照开少年脸上的笑容。老户就这样在树林的边上，心里直发堵，没敢再往前走一步，呆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就此断了念想，再也没有回来过。
     

     又过了很多年，此刻的老户安静得看着窗外，夜色笼罩的济南自有它的神韵，却不属于我。走着走着，就变成了  大地上的  异乡人。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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