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木刅 故事简介
自作自受
1.
黄俊在医院里度过了学生时代最为难忘的一个春节。
我也一样,脸上的伤一直都没好利索,离近了看,很有些恐怖,为此李想没少笑我,好在她会很贴心地给我检查伤疤,我得以和她“一近芳泽”。
“黄俊下手够重的阿,还有哪里伤到了?”李想问道。
“还有肋骨,差点就断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她。
“让我看看?”李想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妥。
“你要干嘛?”我直接扒开衣服,吓了她一跳。
“你不是要看看吗,隔着衣服也看不着,真的,差点都断了,痛了好几天。”我一脸心虚地解释道。
“谁让你脱衣服的,我妈还在外面呢,混蛋!”李想嗔怒的样子挺好笑的。
“那还看不看?”
“不看了,坏家伙,我可不能中你的圈套。”李想嘴上说不看,终究忍不住竟用手隔着衣服摸了两下。
“心跳好快阿,不会真有问题了吧?”李想歪着头看我。
“不知道,反正不能剧烈运动,一用力就感觉喘不过气一样。”
李想一脸狐疑地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然而到底她还是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面了,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胸肌挺发达的阿 ,小伙身体素质不错!”李想胡乱摸了几下,滑腻的动作让我神魂颠倒,脸上火烧火燎的。
“这算不算猥亵?”
“猥你个大头鬼,不许瞎想,老老实实坐好,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下次可别打架了,自己没事儿还好,你看看现在,都破相了,难看不难看?”李想斜着眼埋怨道,我竟觉得特别快乐。
2.
黄俊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直到寒假结束开学一个多星期他才来上课。
住院期间,这孙子没少花我爸钱,我妈还时不时提着营养品去看他,一开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后来我妈坚持不懈地给他送鸡汤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听说我在家不得不忍痛亲自做饭时他便有些动容,越发感到不自在,后来他一脸惭愧地让我妈不要给他送鸡汤了,而且还要挟要是再送他就出院,我妈转述给我听,我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也该出院了,现在他吃的比我还好,至少还有鸡汤喝,我就光看你杀鸡了。”
“活该!”我爸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他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一点都不考虑我的自尊和感受。
“鸡肉都被我爸吃了,这一段时间他吃的鸡可以抵过他青年时代的数量了。”我装作没听见,故意跟我妈抱怨道。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正行都没有,怎么说话的?”我妈替我爸教训我。
“对不起,我招你们烦了,打扰了。”我套上羽绒服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不要惹事!”我爸转过脸对我吼道,我不想看到他,我俩现在不怎么对付。
“我肋骨都快断了,还能惹什么事儿?”我不想搭理他,只想到外面透透气。
然而外面又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儿,除了北风呼啸就是嘴上冒着白气在外面叽叽喳喳疯跑的熊孩子,偶尔见着几对情侣,也都似是而非、心不在焉,爱情仿佛都被冻住了,一点都不浪漫——这个季节,稍微理智的人都愿意躲在家里,此刻也就我脑袋不清醒,漫无目的不知去哪儿,身上也没钱,兜里搜寻了半天也没见着一分,这让我特别沮丧,三分钱憋死英雄汉,我妈对我实行了经济管制,搞得我现在特别茫然。
我绕着S中走了一圈,在夏雪家楼下徘徊了许久,终于窗户打开了,老刘的脑袋肆无忌惮地穿过层层冷气探了出来,他的头发本就不多,生命力也不旺盛,这种严冬天气,他冒着勇气把头伸出来,让残存不多的头发经历冷风的蹂躏,我着实为他心疼。
老刘往下张望一番,我以为他看到我了,便情不自禁地向他挥手,他立刻把头又缩了回去,对此我大失所望,本想能聊上几句,指不定夏雪就会出来,但老刘用实际行动让我的幻想破灭,这次他竟把眼镜戴上了,我再次向他招手,然而猝不及防间一盆冒着热气的水从二楼泼了下来,幸亏我反应敏捷,不然肯定会被浇了个落汤鸡,他这是故意冲我来的,顿时我觉得一阵恶心,说不定这就是老刘的洗脸水,里面不知藏了多少死皮和头油,据说秃顶的人因为智力发达、营养上窜,头油一般都比较多。
3.
“注意素质,还是老师呢!”我大声质问道,现在我根本都不怕他,那天他都好意思说我想坐牢,我再没理由掩饰我的愤怒,然而迎接我的是另一盆水,这下是冷水,我只好愤愤不平地离开,再呆下去,除了自找没趣没一点意思。
我只好往回走,几个小孩神经质一般,拿着小木棍一路晃晃悠悠,架势好像古惑仔,我不知他们要干嘛,平时也没闲心关注他们,现在无所事事,他们便成为我眼中唯一的风景。
我很无聊地跟了他们很久,原来时在敲冰溜,经过一番努力,很多小孩手上都拿着或长或短的冰溜,有些孩子还忍不住舔了几下,挤着眼睛看着小伙伴发笑,特让人无语,小时候我肯定没干过这种无聊的事儿。
其中一个孩子年纪稍大点,正踮着脚努力奋斗,想要敲一个最大的,然而怎么都够不着,他如此着急,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我忽然来了兴致,便走上去主动要求做雷锋,他们渴望的眼神如此纯净,让我心生惭愧。
这帮孩子眼巴巴看着,有几个让我小心点,我鬼使神差地一路疯跑过去,一排冰溜全被我敲烂了,这群孩子霎时就愣住了,那个给我木棍的小孩儿脸上酝酿着哭容,我心里竟然很开心,恶作剧般地把其他孩子手上的冰溜全给敲碎了,这下引来一片哭声,我用木棍指着他们,威胁他们不准哭,他们便不敢哭。
“你凭什么把我们的冰溜打碎?”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孩儿竟开始发难。
“就是,凭什么——”这帮小孩齐声质问我。
“我乐意,看你们开心我心里不爽。”
“你不开心就要拿我们开心吗?”
“是的,现在我开心了,你们可以滚蛋了。”我把木棍扔向远方,这群孩子彻底崩溃了,都齐声哭起来,好像我犯了多大罪过一样,我正准备走,突然发现李想正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顿时我感到特别尴尬,只好朝她走去,这帮孩子都跟上来,一个个气呼呼的,小脸冻得通红,或者是气的也不一定。
“你赔我们的冰溜。”这群孩子带着哭腔说道。
“该干嘛干嘛去,再不离开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我做出一个要揍人的举动,这群孩子轻而易举地就被我吓跑了,我这才可以好好看看李想,她就那样笑着,白净的脸上看不出特别的神情,烟眉如黛,黑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秀挺的鼻梁下面两片如同涂了胭脂的嘴唇透着娇艳,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好久不见!”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也不知是那种香味,枉我化学学得那么好,竟然分辨不出是那些物质。
“什么好久,昨天不还去我家了,你在这儿干嘛呢?”李想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我在看你。”我老实回答。
“好吧,我是问你刚才在干嘛?”李想有些无语,我贪恋地看着她,她又笑了,眼睛弯成优雅的弧度。
“刚才我在感叹!”
“感叹什么?”
“你身上这件羽绒服真好看,你再看看我,我要自惭形秽了,哎!如此气质,如此温暖,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想打断我的“如此”。
“那个——只要是你,穿什么都好看。”
“又来了,能有点正行吗,以前你可不这样,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贬低我这件衣服?”李想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是在赞美你。”
“恩,你要是再赞美我,我也只能和那帮熊孩子一样溜之大吉了。”李想又笑起来,刚才的事儿她肯定看得一清二楚,我越发觉得尴尬。
4.
“李想,难道你没看出我今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俩不做声走了好长一段的路。
“你的脸上闪着光芒,闪的我都看不清了。”李想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天谢地,你终于发现我的光芒万丈了,是不是心里很悸动?”
“恩,眼睛痛,不忍看下去了。”李想捂着眼睛说道。
“还是咱俩交心,我对着镜子也看不下去。”
“恩?”
“每天看着这张脸,我都有些心疼自己了。”
“以后小心点,以后再打架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谢谢,我太感动了,你这是真心为我好。”
“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先生说的对,我正在努力直面我这张脸。”
我俩相视一笑,李想跟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儿不一样,她从不多过问你的事儿,但关心却自自然然地,一点都不让你觉得哪里不对。
“过几天就过春节了!”我感叹了一下。
“喔,这或许是我在这儿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阿——什么意思?”我心里陡然一紧。
“明年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北京了。”李想叹了口气,忽然我不知该说什么了,虽然知道她终究要去北京参加高考,然而心里还是缓不过来,时间比我预想的来的快了太多。
“你不会高二一上完就要去北京了吧?”
“很有可能!”李想无奈地笑了一下。
“记得给我写信,不然的话——”
“不然你要怎样?”李想挑衅地看着我。
“我就杀到北京去。”
“那就好,我以为你到北京去杀我呢?!”李想装作害怕的样子捂了捂胸口。
我俩又陷入巨大的沉默中,后来她请我吃了汉堡,我把近来家中的遭遇跟她详说了一遍,她笑的前仰后合,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5.
汉堡是从“麦肯基”里买的,李想笑着说S城太厉害了,全球两大快餐店被整合成一个了,我也觉得好笑,S城发展如此落后,别提电影院、图书馆之类的了,麦当劳、肯德基也就在电视上看到过,游泳馆就更别提了,直接跳进河里就行了,它是如此的自然与原始,我是土生土长的S城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李想打小一直在北京,她竟如此淡定,我感到特不可思议。
“我不太在意这些,你要是不说我都想不起来。”李想安静地想了一下说道。
“看来你对绚烂的物质文明一点都不感冒。”
“又在夸我,我又不是神仙。”我俩并排走在一起,挨得特别近。
“跟神仙也差不多了,好了,就送你到这儿了,我得回家去了!”
“明明是我找的你,你倒说送我。”我冲李想挥手再见,忽然她拉住我,纠结了半天才说道:“梁衡,我去北京的事儿,不要告诉陈然,不要告诉任何人。”
“恩。”对此我不明所以,然而也只能如此,虽然不知李想时怎样想的,她去北京竟不告诉陈然,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脑袋很空但仿佛又装了很多东西,愣了好半天也没理出头绪,我妈肯定又去看黄俊去了,这孙子因祸得福,想起来都憋气,或许这就是他报复我的方式。
我静下心练了一个多小时的吉他,不自觉又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了二十多分钟,如此模样被我爸看个正着,他压抑着怒火说道:“你认为自己很帅吗?”
“还好!”从镜子里看到我爸的脸憋得通红。
“你一个男的整天对着镜子不觉得丢人吗?”
“我那是在正衣冠,敢于直面惨淡的面孔。”忽然我想到李想刚才跟我说的话,莫名奇妙地就想笑。
“活该,谁让你打架,自作自受。”我爸有些幸灾乐祸,他的这种态度这让我很反感。
“你年轻时不打架吗,至于整天阴沉着脸,话里有话,烦不烦阿?”我来了脾气。
“我年轻时还真不打架,我不像你天天没个正行,那时我扎根农村,时刻想着战天斗地。”我爸语气出奇的平静。
“拉倒吧,话说的那么好听,当时你想上大学可上的了吗,刘大纲考上了,你不歪在地里抽了一夏天的旱烟?”
“你再说一句?”我爸吼起来。
“说就说,你不打架,是因为当初吃不饱饭没力气,想打架也没机会。”
“好,好——你就等着没饭吃吧,我让你以后有力气。”我爸气的把门一摔就出去了,正好我妈进来了,端了碗鸡汤,让我喝下去,刹那间我特别感动,溜溜喝完才问道:“最近我爸怎么了,看我好像仇人。”
6.
“鸡汤好喝吧?”
“还行。”
“那就好。”
“怎么了?”我觉得奇怪。
“黄俊不喝,我觉得浪费,就带了回来。”
“这么说我还是借了黄俊的光了?”我感到特别无语。
“不是,最近你们都怎么了,你和我爸这样我觉得特别委屈。”我气愤地说道。
“你爸才委屈呢,为你这事儿,里里外外找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冤枉钱?”我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至于吗,我怎么了,黄俊又没缺胳膊少腿?”
“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你还得继续反省。”
“我怎么了,你说清楚!”我情绪有点失控,然而我妈端着碗直接就出去了,我感到一拳打在了空气中。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虽然阴历年还有几天才到,然而没一点喜悦的感觉,这让我特别沮丧,这就是黄俊嘴里所谓的报复吗?
我走出房间,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只好又返回房间,想要理出头绪来,然而却无从着手,无关紧要的一件事儿竟然发展成这样,我心里特不爽,第一次觉得父母特不理解我,青春的烦恼一缕一缕头发一样缠住你,让你心烦意乱,我终于发现何为代沟,这让我特别沮丧。
7.
然而令我未曾想到的是,黄俊长舌妇一般,添油加醋地把和我相关的事儿都告诉了我妈,我妈又告诉了我爸,他们觉得我有早恋的倾向,或者说已经在恋爱,折让他们觉得无法容忍,认为再继续下去肯定会影响学习,故而对我不再保持宽容,从经济上先封锁我,紧接着态度上也随之改变,这让我想不通,他们宁愿相信黄俊说的疯话也不愿意找我问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们跟一般人相差不大。
以前我妈还鼓励我追求李想,现在看来都是在试探,我年纪小,道行不深,现在才明白。
原来我妈天天去医院看黄俊,不光是为了照顾他,主要是为了套黄俊的话。
后来她不经意间说漏了嘴,她说黄俊也不容易,父母对他不闻不问,他奶奶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更别提黄俊了,黄俊住院期间,我爸经常去黄俊家,老太太认为我是凶手,把她孙子打进了医院,吵吵闹闹要讨个说法,我爸觉得理亏只能代我认错,除此以外,他还去老刘那儿好几次,每次出来都觉得个头又矮了几分,老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要对我严肃处分,我爸看不得他这副样子,然而人在屋檐下,只好等他气顺了,提了一大堆东西送了过去,这事儿才被压了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和我妈兵分两路,我妈负责黄俊这一块,一是彻底弄清楚我身上所发生的事儿,再者全心全意照顾黄俊,让他不再找我麻烦,我在我妈眼里如此软弱,幸亏我还蒙在鼓里,不然我肯定会怒火攻心;我爸主攻老刘和黄俊家的老太太,老太太头脑糊涂,不可理喻,老刘一向喜欢敲打一下我爸,现在机会来了怎能轻易放过,因此我爸最近像吃了火药一样,很多事儿我都不知道,所以也无法理解,等我清楚了,再回想起来又是好气又觉得好笑。
他们只是站在大人的角度思考,未曾想到的是黄俊心里也有一个小算盘,他如此添油加醋地说我坏话,其实心里也比较恐慌,虽然我妈一而再再而三保证不会告诉我,然而他怕纸包不住火,早晚我都会知道是他在告密,所以后来他坚持不让我妈再送鸡汤过来,甚至不让我妈过来再看他,他怕以后会有更严重的切肤之痛。
然而他未曾想到的是,正是他自己肆无忌惮的折腾,让他生活陷入了窘迫之中,因为家里对我实行了经济制裁,我只好问他要钱,我不仅问他要,还准备问刘歆要,不然我活不下去了,当然这些都是开学以后的事儿了,此时我只是觉得迷惘,想不通,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只好努力调整心态,准备找黄俊问个清楚,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打算明天去找憋哥,顺便看看韩佳倩,还有蕙子,她俩明天就要去做兼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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