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岔!水仙向来脑子转得快,仇经理家孩子才1岁多,还是个小子,总不可能带她儿子去那住吧,再说了,她和她老公两地分居,兴北市就她自己在这里,孩子和老公都在老家呢。于是她进屋了就一直在猫眼儿里盯着,等动静,等的那个辛苦,足足二十分钟,看到赵总带个帽子过去了,帽子压得很低,头也低着,水仙赶紧捱开门缝瞅,肯定是!你知道的,赵总还是很帅的嘛,大家都对他印象深刻。水仙说,她绝对认不错。于是她赶紧让那台湾人打听,那台湾人也真行,神通广大咱这内地的公安局还有熟人,现在不都拿什么用身份证登记入住酒店联网了么,他那熟人一查,就是赵总的身份证开的房间!”
“也许他们只是有事呢,或者只是巧合呢,有什么证据他俩进了同一间房间?”查小茶似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但是她有点不敢相信。
“得了吧,跟你说,仇经理和赵总早就有一腿了,这次暗访,前厅部早就知道了,仇经理和我们董经理工作上一直不和,她就没有告诉董经理的,就她自己知道的,所以前厅部的分数比我们客房部要高出那么多。”
“啊?你意思是Eric提前告诉了仇经理要暗访的事儿?”虽然查小茶已经揣测到了最近一系列事儿肯定与Eric有关,但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层。
小梅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原来水仙认定了Eric与仇冰开房后,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事儿,各有所图,于是软磨硬泡那个台湾人雇了个私人侦探,跟踪他们,还黑了他俩的手机,通话记录、短信和微信全部查了个遍,还窃听到了他俩在客房里的对话。
原来他俩去年就勾搭上了。
这次组织机构扁平化,仇冰和董非只能留一个,谭总自然倾向于德才兼备的董非,无论是程序,还是不成文的惯例,这事儿理应就是总经理说的算。由总经理定了人选,报送管理公司,管理公司高层开会讨论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一般来说,但凡没有特殊情况,就肯定尊重酒店的决定。
但仇冰就是Eric的特殊情况。Eric力推她也得有理有据,也就是说,这次暗访是有意而为之。
前厅部的分数只要领先客房部5分,就能基本和客房部前一年的暗访成绩持平,甚至稍微高一点,这是力推仇冰时证明她的工作能力的非常重要的一点。
凭Eric和谭总的关系,只要Eric建议得有理有据,谭总自然也不好反驳。
“然后赵总又说了,说正好河亩市世嘉酒店的客房部经理即将调到总部,要把董非调到河亩去。董经理说话就要去报到了!”
“你们部门和前厅部是不都已经知道这事儿了?”查小茶一脸严肃地问。
“我们部门应该是少部分人知道,前厅部也肯定是少部分人知道吧。反正董经理肯定知道,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哎,即使人们都心知肚明,也没人敢捅出去,你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小梅又去接了一杯水,还给查小茶接了一杯。
“别喝了别喝了,你说水仙怎么就回酒店八卦这事儿呢,既然她怕打击报复,那就压根烂在肚子里呗。”
“她准备离职呢,据说那个台湾人要包养她了,要她给人家生个儿子,我也是听说的,谁知道真假。所以她也就忍不住和几个小丫头们说了这事儿。反正到时候离职以后来个死不承认,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咬定是她说的,对吧?反正她的心也不在这里了,早晚得走。”
“我知道了,这些事儿既然已经是小范围公开的秘密了,也就不是秘密了,不过我会保密的。”查小茶走到门口一回头:“把杯子洗干净,把客房收拾成 OK房的原样,房间里没有监控但是楼道里有,如果有人问咱俩进去那么久为啥不出来,你就说我看到衣橱和写字台的细节屡次不合标准生气了,把你训了一顿训哭了,接着又安慰你冲你道歉就行了。”
“好嘞,妹子,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得周到!”
与小梅告别后,查小茶匆匆奔向酒店对面的肯德基。
拖着餐盘找座位,听到有个人直喊她名字,往窗户的方向一看,竟然是白松。
“你这成天扮演劳模啊。” 白松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吃甜筒吗?我去买。”
“还嫌我点的不够多啊。”说实话,涉世未深却又多愁善感的查小茶,刚刚听说了仇冰上位的事儿,立马有种“世道怎么成这样了”的悲凉之感,心里还没有缓过来,可这个时候遇见白松,却让她心里平添了几分温暖。
“上午汇报的不错,再松弛一些,笑容自然一些,下个月主持中秋晚会不成问题,一定会让大家重新认识你。”白松很真诚地鼓励查小茶。
“恩。”查小茶此刻没有心情考虑那么多,只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敷衍。
“看来我们的小培训有心事儿啊?”白松笑起来还颇明目皓齿的。
“没有,汇报完了又去质检,饿了。”
“得了吧,一眼就看出来了。说说吧。”白松扫了她一眼,继续说:“有时间多琢磨工作、专业,想做到人资经理的职位,可不是靠听小报告听八卦就能得来的。”
白松语气很平静,并没有教育她的意思。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去质检,然后和小梅沟通了一下质检结果……”查小茶这下真的慌了。
“不是哪样啊?我说啥了?我可是啥也没说啊!要是你真跟人家聊工作,那你急啥?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白松歪着嘴笑笑。
“你套我话啊?!”查小茶刚才还暗自庆幸,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原来自己还是道行太浅,几句话就被人套出来了。
“你这小丫头骗子,我吃的盐也比你吃的饭多,所以在我面前,不成熟就别装。”
“你跟踪我?”查小茶突然恼羞成怒,站起来要走,酒店这么多部门经理,她头一回在经理级别的人面前甩脸色,但也只有在白松面前,她敢这么做。
“坐下坐下,生什么气嘛!我跟踪你干嘛,你又不欠我债。记得前几天我和你说过的,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记得吗?”白松一把拉住查小茶的胳膊,强行按她坐了下来。
“记得。我还说你是大仙儿会算呢。”查小茶一屁股坐下:“给我买个甜筒,作为补偿!”
“我一哥们的亲戚家孩子,学摄影的,放假来咱们市采风,说要做宣传片回学校交作业什么的,我一下班就去接他去了,安排他住咱酒店,好哥们交代给我了,我好歹也得把小伙子送到客房里吧?看到你质检呢,本来打算招呼你一起吃个饭,结果听见小梅和你说个不停,我本来打算敲门进去叫你的。不过我没有偷听啊,我没那兴趣。估计你们一时半会说不完,我就先走了。”
“你都听见了就别装了。”查小茶一边把甜筒最后一点儿脆皮咬的嘎嘎响,一边没好气地说。
“我来世嘉六七年了,从总部到下面的酒店,我想知道什么,还用偷听啊!小梅和你说个没完能说什么,不就是最近的事儿么。”白松的表情有几分不屑。
“白经理,我相信你,所以在你面前我也不隐瞒了。那事儿你知道吗?”查小茶反而放松下来,觉得白松不同于其他经理们,他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
“知道又能怎样?”白松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你舍得董经理走吗?”查小茶内心里似乎觉得多一个人同情董非,就多一个人站在“真理”这边。
“又不是过年串亲戚,什么舍得舍不得,这是职场,不能想当然。”
“心狠。”听到白松这样的回答,查小茶有点失望。
“我和董非私交不错,经常一起喝酒。他德才兼备,我很欣赏他。但有些事情,就好比每天都要天黑一样,其实太阳依然存在,但黑夜总会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占上风,谁都盼天亮,但是此刻就是把黑夜给你了,有什么办法?”白松又发挥他中文系才子的优势,隐晦地比喻。
“别整这文绉绉的,听不懂。”
“经过时间的流逝,慢慢意会吧。有人选择站在阳光下,光明磊落,有人偏爱月色昏暗暧昧不明,只不过此刻正是黑夜赢了。”白松盯着查小茶,目光中有对她的安慰:“再说了,董非调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凡事都不是绝对的,都有两面性,河母市世嘉酒店也不错,谭总还是善待董非的,没准人家到了那边还另辟一片天地也说不定。”
“一直认为咱们集团,至少咱酒店是多么规范与透明,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不要这么想,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是谁想要得到什么,通过什么方式与代价得到,只有自己清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已。也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之分,只是选择了任何一条路,都不要抱怨。”
说完这段颇有看破红尘意味的话,白松笑了笑,突然伸手拍了拍查小茶的头,像是爱怜地拍一个小孩子或一只小宠物,他的动作很自然,也许别无他心,但查小茶却很是吃惊于他会做这个动作,她心跳加速,躲避着白松的眼神,脸有点红,总之很是尴尬。
慌乱中她低头看手机,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了,查小茶跑了两步回头问白松“你不上班吗?迟到了!”
“我下午约了客户!”白松冲她摆摆手。
“你不早说,我要迟到了,你这不害人呢吗?”在白松的哈哈大笑中,查小茶嚷嚷着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