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风燥热难耐,树上的蝉鸣聒噪,俞弄影淡笑的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胸口插着一把银制匕首。
这位正值盛年的常胜将军,就这样在这个夏夜悄然离世。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红色舞衣的舞女。
舞女轻叹,“谢谢你,俞小将军。你也是位可怜人,死在你们相遇的这个时节,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了。”
……
也是这样炎热的夏天,十九岁的俞弄影跟着太子孟思辰微服私访。
京城本就燥热,两人来到的地方位于江南,更像是个大火炉了。
俞弄影蹙着眉,手中的折扇不停的扇着,却依旧热得不行。
孟思辰生了张温文尔雅的面容,性子也是实打实的软,看见俞弄影这幅样子,不由得嗤笑。
“弄影,你说你,非要跟着我来。”
俞弄影撇撇嘴,“你还说我,我们从小一起长的,你什么性子少爷我还不知道啊。少爷这是怕你被这些平民欺负。”
他的小厮咏舟在一旁默默的吐槽,“少爷,人太子,咳,孟公子有侍卫暗中保护,哪里用得着你啊。我看,少爷你就是想出来玩吧”
俞弄影面无表情的用折扇给了咏舟一下,“臭小子,没看见少爷和孟公子正热着呢吗?快去买两碗冰粥。”
咏舟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去了。
两人找了个小摊坐下,等着咏舟把冰粥端来。
俞弄影不是个闲下来的性子,他一会儿动动手,一会儿伸伸脚,手中的折扇却是一直没停过。
“心静自然凉。”孟思辰无奈一笑,“弄影,你前来陪我的意思我都懂。你是想告诉我的那些兄弟,你将军府是支持我的。可是,你可否想过我是否真的想继承那皇位吗?你也不必为了我在这里遭这样的罪,和咏舟早些回去吧。”
闻言,俞弄影收了折扇,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的出奇。
“是,思辰,我不瞒你。我此次前来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愿意继承皇位。可是你看看现在的这个国家,乌烟瘴气,百姓的生活民不聊生,你本就生性善良,怎么能放任这样的现象不管。”
孟思辰自然是知道俞弄影是何意思。
今年大旱,庄稼收成不好,就看这繁华的江南,路边也或多或少出现了讨饭的乞丐。
可到现在,京城的那帮贵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思辰,我知道你不喜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我也不想逼你做出任何选择。这样,等回到京城后,我尊重你的选择。若你想要成为皇上,那我便做你手下的一把利刃。若你只想隐姓埋名成为画家,那我便做你背后的靠山。”
“好。得友如此,辰又有何求。”
两人相视一笑。
“少爷,孟公子,冰粥来了!”
“臭小子,怎么这么慢,少爷快被热死了!”
只一瞬,又恢复了这般打打闹闹的寻常景象。
咏舟手里的两碗冰粥一碗被俞弄影抢了过去,另一碗被推到了孟思辰面前。
那眼巴巴的表情,别提有多可怜了。
孟思辰笑着摇摇头,“咏舟你吃吧,我不热。再说,这碗冰粥本就是买给你的。”
孟思辰天生体寒,寒凉之物不能吃,小的时候,俞弄影还嘲笑他像个大姑娘。
咏舟瞪大了眼,把目光移到了俞弄影身上。
俞弄影被他看的发毛,连忙摆手,“快吃吧快吃吧,思辰都给你了。”
“呜呜呜,少爷你真好。”
咏舟抱紧俞弄影,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咏舟!你都把少爷衣服蹭脏了!”
咏舟这才抬起头,“没关系少爷,前面施粥的棚子旁边恰好有家成衣店,我们可以去那里。”
“施粥?”
“对,听说,施粥的是尚书府的嫡女,长相好极了。少爷,孟公子,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吧。”
一听到长相好,俞弄影眼睛都亮了。
俞弄影喜欢欣赏美人,只要让他欣赏一会儿,就能消停一整天。
欣赏就是单纯的欣赏,用眼睛看。
咏舟口中的尚书府嫡女的确很好看,她的眼睛是椭圆状的,鼻头微微挺翘着,抹了口脂的唇瓣像两片粉嫩的樱花,额头中间,点了一枚红彤彤的朱砂痣。
着实可爱温柔的很。
她穿着一袭窄袖嫩绿罗裙,一头乌发只用一根桃木簪挽起,简约又典雅。
俞弄影觉得周身的燥热仿佛被吹散,他含着笑呆呆的看着那人。
咏舟偷偷附到孟思辰耳旁,“孟公子,你看我家少爷这幅花痴样,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欣赏美人看成这个样子。”
孟思辰也打开折扇偷偷掩嘴笑,“这尚书府嫡女啊,刚刚及笄,我看啊,十有八九就成了你家少夫人了。”
俞弄影自幼习武,耳力功夫还是有的,自然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明白。
他给了两人一个凶狠的眼神,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是要把那里的红晕抹掉,他又抻了抻自己的衣服,把腰间的配饰佩戴整齐,缓步走了上去。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女子的一声娇喝。
“快抓住他!”
俞弄影想都没想,就飞奔出去,跑出去二百多米,他便把那人制服。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位气喘吁吁的女子。
“终于抓到你了,我都已经给你米粥了,你怎么还抢我东西啊?”
听到声音,俞弄影的眼睛微微瞪圆,转过身,果真就是那位尚书嫡女。
此时,她的额头因为快速奔跑染上了点点汗珠,双颊也泛起了淡红。
俞弄影喉结一滚,想起了幼时吃过的冰镇荔枝,荔枝壳微红,剥出果肉,一咬满口留香,汁水四溢。
女子由于着急,手上还拿着施粥用的大勺。
她掐着腰,柳叶眉微微蹙起,“这位大叔,如果你是没吃饱,大可以再来打粥啊。何必要偷我的镯子。”
那人眼中闪出点点泪花。
“小姐饶命,草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草民家中还有重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如今正逢大旱,光是施粥着实是不够用啊。”
俞弄影和女子听完,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如今百姓正在受苦,上头没有任何作为 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但这些,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样,我在别院里给你找份差事做,你把妻儿都接过来,跟着府里的人一起做事,等两个月后,就给你发月俸,就当是对你小小的惩戒了。”
那人听了连连磕头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俞弄影这时抬起头,趁着阳光,他看到了少女脸上明媚的笑脸。
这是,一位侍女跑了过来,她把手支在腿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小姐,太好了,终于追上了。”
月蔻喘着粗气,从那人手中夺了镯子,又愤愤的踢了那人两脚。
“好了月蔻,把镯子给我吧。你带他去刘叔那领份工。”
月蔻一脸的不情愿,“是,小姐。”
女子又把头转向偷镯子那人,“你也别怪月蔻,这镯子是我娘给我留下的仅存不多的遗物。”
那人听后越发的愧疚,“实在对不起小姐,草民,草民实在不知啊。”
女子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镯子也无事,你随月蔻去吧。”
两人离开后,女子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俞弄影身上,她俯身行礼。
“多谢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是不好意思。”
女子见他没有回应,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略有不解的看看,突然发现自己还握着施粥用的大勺,顿时双颊一红。
“啊,那个,就是,我,我跑的太着急了,就没把勺子放下。”
看她这窘迫的样子,俞弄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女子,明明生性活泼,却偏偏要装作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着实可爱得很。
“在下俞弄影。”
“小女柳似伊。”
两人介绍完相视一笑。
“咳咳。”两道咳嗽声打断了两人。
柳似伊回头,看到来人十分惊讶,“太子……”
她刚要行礼,就被孟思辰拦住。
他眨了眨眼,“我这次是微服私访。”
柳似伊点点头,“那公子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柳似伊来到了尚书在江南买的别院。
路上,俞弄影悄悄碰了碰孟思辰的胳膊。
“思辰,你认识她啊?”
孟思辰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小子,你忘了,小时候你还把人家弄哭过呢。”
俞弄影这才想起来,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参加宫里的宴会。
柳尚书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羞怯怯的躲在柳尚书身后。
当时他爹爹,也就是大将军俞枫跟他说,这是柳尚书的嫡女,出生时尚书夫人难产,不仅因此去世,还致使这小姑娘先天不足,在江南养了许久才略有好转。让他好好带她玩。
结果两人刚刚相处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把人家弄得哇哇大哭。
俞枫一脸怒气的问他干了什么。
俞弄影委屈的要死,他不过就是给小妹妹分享自己养的促织而已。
俞枫:……
柳尚书:……
之后,那小姑娘一直叫他虫子哥哥,改都改不过来。
后来,宫宴结束,柳尚书送小姑娘回了江南,俞弄影一直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俞弄影一脸尴尬,原来,那小姑娘就是柳似伊啊。
转眼间,几人就走到了别院门口。
柳似伊招待着他们进来。
“太子殿下,俞公子,你们微服私访的这段时间,就在这里住下吧。江南我熟得很,正好可以带你们四处逛逛。”
孟思辰淡笑的应着好。
柳似伊给两人安排了房间,咏舟熟悉了一下别院地形,回到房间时看到自家少爷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
“少爷,你想什么呢?”
俞弄影微微垂着眸,咏舟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这般安静的样子,竟然有点像一位忧郁的病弱公子。
“少爷我内心有点复杂。我现在很开心能和小姑娘重逢,但是她记得太子却不记得我。”
“那你就去问问她呗。我刚刚打听了,柳小姐的闺房就在不远处。”
俞弄影双眸一亮,起身拍了拍咏舟的肩膀。
“好咏舟,少爷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有用。”
咏舟嘻嘻一笑,“那当然了。”
然后回过味儿来,“……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呢?”
这个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俞弄影来的很是时候,柳似伊正在池边和月蔻喂着鲤鱼。
他躲在假山后,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弄影,干什么呢?”
俞弄影被吓了一跳,“是思辰啊,吓死我了。”
“一会儿我要去实地考察,要不要跟我一起。”
俞弄影的目光黏在柳似伊身上,摇了摇头,“你去吧。带着咏舟。”
孟思辰看他一脸思春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忍俊不禁,“俞小少爷,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不像个男子汉,倒像个大姑娘。看我的。”
说完,孟思辰就拉着俞弄影走了出去。
柳似伊察觉到两人靠近,转身行礼。
孟思辰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正题。
“柳小姐,你看他眼不眼熟。”
听孟思辰这样一说,柳似伊开始仔细打量起俞弄影。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眼熟。”
被她的目光注视了半天,俞弄影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啊,就是小时候在宫宴上用促织把你吓哭的那个。”
柳似伊恍然大悟,“虫子哥哥!”
俞弄影只想扶额,他就知道。
柳似伊把他认了出来,兴奋的想要去拉他的手,但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悄悄地把手放下。
“咳咳,”孟思辰轻咳两声,“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带着咏舟走了。柳小姐,麻烦你带着弄影逛逛,他这人闲不住。”
说着,他给了俞弄影一个眼神。
凭借着两人十几年的默契,俞弄影瞬间明白,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柳似伊带他游了湖,去了江南最大的食肆吃了饭,一起放了风筝。
两人一起给难民施粥,被夸是一对,柳似伊大方的笑着,倒是俞弄影红了耳朵。
两人还交换了信物,俞弄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送给了柳似伊,柳似伊也把自己从小佩戴的长命锁赠予了俞弄影。
就连咏舟都不禁感叹:“少爷真的是太幸福了,名声在外,美人在怀。”
月蔻站在他旁边打了一巴掌,“臭小子,我绣的香包,快拿着。”
咏舟从来没收过女子赠的香包,瞬间红了脸,半天不敢收。
月蔻又羞又恼,直把香包往他怀里塞。
咏舟又开始拼命的躲。
这回轮到俞弄影和柳似伊嘲笑他俩了。
“不,不行啊。这香包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收了其他女子的香包?”
“没,没有,我对天发誓。我,我就是怕少爷没有香包,抢我的……”
俞弄影脸上的笑瞬间收了起来,他摩拳擦掌,一脸善意的盯着咏舟。
“咏舟,看来,是少爷这些日子疏于对你的关心了。”
两人在院里嬉戏打闹着,月蔻在一旁哈哈大笑,柳似伊倒是仔细想了想咏舟刚才的话。
回京的消息突如其来。
收拾行李时,孟思辰一直阴沉着脸。
俞弄影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帮孟思辰实地考察的,结果这段日子一直忙着和柳似伊玩闹,忘记了正事。
他猛的一拍额头,满脸愧疚,“思辰,真是抱歉,这事全让你干了,别生我气哈。”
孟思辰的神色没有缓解,他严肃的看着俞弄影。
“弄影,你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回京么?”
“为什么?”
“赵太傅一家被灭门了。”
俞弄影瞳孔一缩。
赵太傅一家三代都是帝师,在朝廷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如今,竟然轻而易举被灭门了。
“赵太傅一直清正廉洁,他这一死,只怕那些宦官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孟思辰紧抿着唇,“弄影,我想好了,我要当皇上,这皇位必须我来坐。你会助我一臂之力的吧。”
俞弄影微勾唇角,扬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右手扶肩,单膝下跪。
“臣,愿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临走时,柳似伊急匆匆的出来送。
她与俞弄影四目相对。
“哥哥,你要走吗?”
俞弄影温柔一笑,“嗯,京中有些许事情,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他把柳似伊鬓边的一缕青丝挽到了耳后。
“似伊,待几月后我及冠,我便去娶你。”
柳似伊看着他,点点头,“待你及冠,我便去京中找你。”
“奥对了,这个你拿着。”
柳似伊红着脸,把一个荷包塞进俞弄影手中。
“香包,哥哥现在也有了,不用抢咏舟的了。”
俞弄影满脸欣喜,笑的跟朵花一样。
“这鸭子绣的真好看。”
“……这是鸳鸯。”
所有人:“……”
“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别耽误时间。”
最后,俞弄影是被柳似伊推上了车。
掀开车帘,俞弄影探头,在柳似伊的额上留下一吻。
“这是标记。等我。”
柳似伊捂着额头,愣愣的看着马车远去。
京中风云变幻,太子孟思辰凭借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和将军府的支持很快登上了皇位。
老皇帝安然自乐的成为了太上皇,和皇后一起手拉着手环游四海去了。
俞弄影的及冠礼是在晚秋。
当天早上,他照常习完武后,头一次先去沐浴再去用膳。
俞枫看着自家儿子这反常的样子,一脸疑惑。
“这小子病了?怎么突然爱起干净来了?”
将军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傻啊,没看出来咱儿子思春了。你有时间跟他聊聊,问问是哪家的姑娘,是不是两情相悦,是的话,赶紧下聘礼。”
俞枫捏着下巴点了点头。
及冠礼很快开始。
就连变成皇上后,日理万机的孟思辰都来了。
俞弄影精神不集中,一直朝着宾客的方向张望着,耳朵竖了起来,就等着听到柳尚书的名字。
俞枫狠狠地给了他一下,“臭小子,看什么呢,精神不集中。”
俞弄影揉揉头,“爹,我这都及冠了,你还这样打我啊。”
俞枫瞪着眼,“我是你爹,有什么不能打的。”
“柳闻柳尚书到!”
听到这声,俞弄影马上瞪起了眼睛,朝着柳尚书的张望。
果真,在柳尚书的身后,他看见了柳似伊。
柳似伊今日穿了件白色斗篷,里面是件粉色小袄,一张小脸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暖和又可爱。
俞弄影冲她眨了眨眼,柳似伊也同样冲他笑了笑。
“哈哈哈,柳兄,这位是似伊吧,真是好多年不见了,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柳尚书笑着,“似伊,这是你俞伯伯和弄影哥哥。”
柳似伊乖巧的行礼,“俞伯伯好,弄影……哥哥好。”
俞枫高兴的哈哈大笑,“好好,我和夫人啊,就盼望着要似伊这样的一个可爱的女娃娃呢。真可惜,就生出来这一个混小子。”
“那俞将军和嫂夫人可是要再努力啊。”
闲聊了两句,柳尚书带着柳似伊入了座。
俞弄影的眼睛一直粘在柳似伊的身上,连俞枫都看出了些许端倪。
“怎么,相中似伊了?你小时候把人吓成那样,人家还能喜欢你。”
俞弄影打着哼哼,“那可不一定,明天我就要给她下聘礼。”
俞弄影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他冲着柳似伊使了个眼神,之后就偷摸离了宴会。
柳似伊读懂他的意思,扬唇一笑,“父亲,坐的时间长了,我到处走走。”
柳尚书点点头,“去吧,让月蔻跟着,别迷了路。”
两人重逢,激动的抱在了一起。
俞弄影把柳似伊抵在假山上,用手轻轻护着她的后脑。
“似伊,我可以吻你吗?”
这样的问题也能问出口?
柳似伊双颊爆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颤颤巍巍的点点头。
俞弄影欣喜,探头吻了过去。
樱唇与薄唇相互交织,柳似伊先天不足,体力不够,半晌便被吻到没有力气,瘫软在俞弄影怀里。
她喘着气,脸上的薄红还未消散。
俞弄影满脸笑意,“今日怎么才发现,红着脸的似伊同样可爱。”
柳似伊轻飘飘的打了他一拳,“没皮没脸。哥哥坏死了。”
“再叫一遍。”
“不叫。”
“叫一遍。”
“不叫。”
俞弄影开始咯吱她的痒痒肉,柳似伊痒得停不下来。
“叫不叫。”
“叫,叫。俞弄影,俞少爷。”
“调皮。”
“哈哈,哈哈我错了,错了。虫子哥哥,好哥哥,弄影哥哥。”
夜晚,送走宾客后,俞弄影告诉了自己父母,他和柳似伊之间的事。
两人听后大惊,没想到自家儿子的速度还挺快。
再说,他们本就十分喜爱柳似伊,想让她给他们当女儿,不过现在,当儿媳妇也没差。
隔天,天还没亮,俞枫就派人送去了三礼六聘,其豪华程度堪比四分之一的国库了。
还没睡醒的柳尚书一脸懵。
怎么?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就要泼出去了?
纵使有百般不愿,柳尚书也不舍得自己女儿伤心。
大婚那日是一个冬天,原本俞弄影担心柳似伊的身体状况,想要把婚期拖延到明年春天。可是柳似伊执意要在冬日,她说,她想把京城的雪献给自己的婚礼。
那天果然下了雪。
锣鼓声响,遍地都是彩色的糖果,俞弄影牵着柳似伊进门时果真下了雪。
纯白的雪花落了两人一身。
柳似伊隐在盖头下低声喃喃,“如今淋了这场雪,我们也算是共白头了。”
俞弄影耳力惊人,他听到后咧唇一笑。
“娘子,我们日后还有岁岁年年。”
考虑到天气天寒地冻,柳似伊的身子又稍稍有些弱,婚礼省了很多流程。
俞弄影携着一身酒气,进入了两人的新房。
柳似伊双手放在膝上,看起来乖巧极了。
俞弄影掀起她的盖头,此刻的柳似伊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心头。
柳似伊今日涂了大红的唇脂,整张小脸平白添了份艳丽。
“相公。”
俞弄影双眸微微瞪圆,“再叫一次。”
“相公。”
俞弄影轻轻褪下了那套复杂的婚服,只留下了小巧的肚兜。
虽然有嬷嬷教过,但柳似伊依旧觉得害羞。
“相,相公……慢些。”
俞弄影低头轻吻着柳似伊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点一点,一寸都不放过。
亲吻到腰窝时,柳似伊浑身一个机灵,俞弄影轻轻提唇,原来那里是她的敏感点啊。
情到浓时,柳似伊缓缓开口。
“相公,你知道吗。自我五六岁第一次见你,便下定决心嫁给你。我现在不怕虫子,可以爬树摘果,都是受你影响。我想和你携手,阅尽千帆,看尽浮华。”
俞弄影眸色幽深,扯下肚兜,扔在了地上。
“芊芊,喊我哥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闺名?”
俞弄影低声轻笑,“从柳尚书那里无意听到过。”
“弄影芊芊,逗响乍停金钏。芊芊,我们是天生一对。”
柳似伊同样扬唇,“《玉漏迟》,这是我娘亲在世时最喜欢的一首诗。”
“芊芊,背给我听好不好。”
“好。”
“银河天尽晚。珠帘未上,一波浅痕……”
隔天早上,柳似伊腰酸背痛,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天晚上,两人边做事,边被逼着喊了一晚上。
相公,夫君,官人,哥哥……
柳似伊只觉得嗓子痛得很。
“醒了,娘子。”
柳似伊被吓了一跳,连忙躲进了被里。
俞弄影含笑着看着蒙在被子里的小娘子,脑海里回味的都是昨天晚上。
柳似伊生在京城,养在江南,浑身上下都染上了江南的温婉大气,就连叫的声音都是温软的江南侬语,那一声声勾的,他的魂都不知道飞哪去了。她的腰肢也是,像是一截柳枝,他一只手就玩的过来。那两个小巧可爱的腰窝,他只要蹭蹭,就会起反应,那一片的皮肤都会红了个遍……
这样想着,下身又起了反应。
俞弄影把小娘子从被窝里捞出来。
“娘子,帮帮我。”
柳似伊羞着脸,“自己解决。”
“娘子……”
俞小将军撒娇,真的承受不住,柳似伊如是道。
两人婚后第二年,俞小将军头一次上了战场。
那几个月柳似伊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俞弄影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小娘子瘦了一圈,都要心疼死了。
自那次起,俞弄影为了不让柳似伊担心,都会告诉她准确回来的时间。
他一次都没有食言过。
俞小将军参与的所有战争,都是以完胜作为结局。
时间久了,就得了个常胜将军的名号。
世人却不知,俞小将军只是为了一人。
后来,柳似伊有了身孕。
将军府上下欣喜若狂。
从此,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这些,只是说书人口中,他们的未来。
柳似伊有了身孕的那天,俞弄影并不知情,因为他还在与敌国对峙的战场上。
柳似伊天生体弱,她怕孩子出生和她有了同样的命运。等孩子五个月时,就前往寺里祈福,希望自己可以平安产下孩子。
将军夫人想要陪同她,她却说这样心不诚,佛不灵。
没办法,将军夫人只能让她带着月蔻前去,又派了暗卫保护她。
可是没想到,她被敌国掳走了。
敌国派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暗卫损伤惨重,月蔻也身负重伤。
俞弄影正在军中筹划着下一步的战略部署,却顿时感到一阵心慌。
“将军,你怎么了?”
俞弄影捂着心口,嘻嘻一笑,“无事,许是有些累到了。这一仗,我们必须赢。赢完回家看老婆孩子去。”
很快到了对战的时间,两军对峙,兵临城下。
几乎是第一眼,俞弄影就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那道白色身影。
“那,那是不是将军夫人啊?”
“好,好像是。”
“小夫人怎么会被敌国抓走?”
“你们看小夫人的肚子,莫不是有了身孕?”
俞弄影大脑一片嗡鸣,他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
目光所及只有城墙处的柳似伊。
“俞弄影!你夫人和孩子在我们手上!要是想让他们平安!你们就撤兵!把城池让出来!!”
俞弄影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说话那人。
身后的副将们开始议论,到底要不要救柳似伊。
有人说必须救,有人说不要因小失大。
俞弄影觉得他们叽叽喳喳的,太过纷扰,他的大脑被吵的宕机般停止了运作。
“都给老子闭嘴!”
身后的声音停止了。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甚至有些许颤抖,“所有人,退兵。”
“将军!”
有人不服。
站在敌国城墙上的柳似伊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相公,夫君,好哥哥。芊芊不想一直做在你羽翼保护下的雏鸟。我希望有朝一日人们提到我,可以称我为能够站在你身旁的女人。相公,我和孩子以你为荣。所以,不要输啊。”
她笑了,额头上的一点朱砂鲜红耀眼。
话音刚落,俞弄影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敌国城墙一落而下。
那片白,渐渐被鲜血染红。
“不!!!”
俞弄影目眦尽裂,他用力嘶吼着,声带都出了血。
他骑着马,朝着柳似伊的方向跑过去。
“杀!!!”
那一瞬,什么战术都从他的脑海里消失殆尽,他只想把对面的国家踏平,为他的小娘子报仇。
“杀!!为小夫人报仇!!!!”
那一天,血染了整片大地。
俞弄影赢了那一战,却输了整个世界。
是了,他怎么忘了呢?
《玉漏迟》的最后两句是……
愁不见。
空余旧情一段。
此后,留在京城的日子,俞弄影开始整日泡在青楼里,看着美女跳舞。
孟思辰劝过他,咏舟月蔻劝过他,俞枫劝过他,可都是无用。
所有人都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常胜将军,一点点变得萎靡不振,消败颓靡。
那日,翠莺楼里新来了个带着面纱的舞姬。
俞弄影见她第一眼便愣住了,因为那双眼,和他梦中的那双太像了。
他给舞姬赎了身,然后带回了家。
没有音乐,舞姬却在月下舞的妖娆。
俞弄影想,若是柳似伊还在,定是舞的比她好。
这样想着,俞弄影躺在躺椅上,又仰头饮尽了一壶酒。
就这一瞬,舞姬从腰中抽出短匕,向俞弄影进攻。
俞弄影虽日渐消沉,但功夫不减,起身三两下就制服了红衣舞姬。
舞姬脸上的面纱掉落,俞弄影觉得她愈发的像了。
“为何杀我?”
舞姬眼中含着泪,“俞小将军,我杀你也实属无奈。他们掳了我的恋人,我只有杀了你,才能向他们交差。我知道你是位好将军,知道你与尊夫人之间的故事,但是没有办法啊。我想救他……”
俞弄影愣住了。
无奈,是啊。
所有人都是因为无奈,才都落了个悲惨的结局。
他松开了制住舞姬的手,重新躺回了躺椅上,仰头饮尽了最后一壶酒。
“来吧,杀了我然后交差。”
“……什么?”
俞弄影轻轻勾起一抹笑,“你和她长得很像,不过她眉心有着一枚朱砂痣,那是她天生带的。她的腰窝很敏感,一碰就红,像个红苹果一样。我最喜欢她涂口脂的样子,她会问我这个红和那个红哪个好看,可是这两个红明明都一样啊。她还不会女工,就送了我那么一个荷包,上面的鸳鸯还绣成了鸭子,不过现在都被我摸烂了……”
俞弄影絮絮叨叨了好久,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了,说的也够多了。来吧,被你杀死,我也能最后怀念一次她。”
舞姬眼眶微湿,银制匕首刺进他的心脏。
“对不起……”
意识消散之时,俞弄影仿佛看到柳似伊牵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等着他。
等等我啊,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