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刷抖音看到二姑发的爷爷奶奶的照片，这个照片我很久没见过了。前些年家里盖新房，许多老照片没保存好，遗失了不少。有时候，突然看到一些老物件，就挪不开眼，也无法言语，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喉咙。
这个照片有三十几年了，拍照时我还没出生。奶奶穿着白色衬衣，头发梳的纹丝不乱。以我现在的想法，那时候农村小老太应该穿白衬衣的很少，因为干农活容易脏。小姑说奶奶是个非常爱干净，讲究又非常巧手的人，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无论什么时候衣服都干干净净。我对我奶的印象基本停留在她生病以后，生活无法自理每天听到她哭、她喊…小时候无法理解她的痛苦，只觉得每天到她身边都闻到尿味，看到人就哭嘴巴说不清楚，谁也听不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后来都是听小姑说的，我奶是苦命人。
在我奶两三岁的时候，一个夏天夜里，一家人五口人都睡在院子里，半夜土匪进家里，用枪打死了她的父母。那时候小舅爷才几个月，还在母亲怀里吃奶，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满脸是血…
没有父母的孩子终究是没人疼的。父母不在了，没办法他们兄妹只能跟着婶子。婶子也不是个良善之人，即使每天他们干很多的活，也躲不过婶子的打骂。我奶五岁的样子开始，婶子让她绣花，纳鞋底。直说让做，却不教怎么绣，怎么纳。我奶都是跟着大人慢慢模仿，然后拿给婶子看，每次婶子都不满意，被扔的老远…我想可能后来我奶做任何事都要求做的极致，做到最好应该是从这里慢慢养成的习惯。后来光棍的大伯看不下去了，就把兄妹几个接去他来养。那时候大伯在二铺杀牛，还能时常吃上点肉，兄妹几个的日子开始慢慢好过了。
后来长大了，哥哥结婚了，我奶也到了该嫁的年纪。她哥也就大舅爷为了图人家给的东西多，硬是要让我奶嫁一个啥也不是啥的人，甚至身体还有残疾。我奶当然不愿意。那时候我爷是生产队队长，我爷17岁当上生产队队长，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就是有能力。管着4个队的几百口人。就是这个时候认识了我奶，我爷也可怜我奶，我奶肯定也长的端庄大气又漂亮，后来他们结婚了。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奶绝对是个很精致的人。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每天忙着下地抓公分，她依然从头到脚，都很得体。她做的衣服样式，鞋子的样子，大半截村子的人都去找她借样式来模仿。和大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出嫁，好多衣服都是找我奶来做，大家都相信她的手艺。无论是绣花，做衣服做鞋子什么事都是精益求精，看不得潦草的手艺。小姑说我奶经常说几个姑姑不好好学，做的一个不如一个。她又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夏天都去河里洗澡，妇女们都是扎一堆，边洗澡边聊天。。我奶就不和他们一起，觉得人多太脏…
再后来，女儿们都长大了，慢慢开始成家了。如果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健健康康的生活，我奶的晚年应该会很幸福。可命运偏偏就盯上了她，和她过不去。在我两岁的样子，她得了脑血栓。一开始还能拄拐杖走，再后来实在走不了了，只能坐着，躺着，然后生活无法自理。需要喂饭，需要端屎端尿。现在我可以理解，能感受到，那么精致的一个人，到生活无法自理，心里该有多痛苦，一开始还能说话，但是欲语泪先流。大家说，你别哭了，哭也不行啊想开点。越说她越哭…是的，谁能感同身受啊
最后说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啊啊的的叫了。我小时候去我奶家玩的时候很多小伙伴不愿意过去，因为害怕。那时候我奶瘦的皮包骨，眼是凹陷的，嘴巴合不严，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脖子下垫的东西经常湿答答的。冬天无论穿多少衣服，火盆放在身边，身上也是冰凉的，我摸过她的手，冰凉的。
长期的坐，屁股上很容易长褥疮，还好护理得当，至少让她少受点罪。直到我小学毕业那年夏天，我在屋里和表姐玩，我奶咽气了。大家都说，走了好，走了不受罪了，瘫痪了快十年，罪受完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真的有轮回，我奶一定该投生的一个好的家庭了，这一世她受了那么多罪，受完了，下一世她该好好享福了。
我们时常感慨命运不公，我也常常想，既然人都会死，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现在觉得人来到这个世间都是有意义的，人活着并不容易，生活在这个世间都会有很多痛苦，只有真正体会到痛苦，还能理解平凡的幸福有多幸福，才会珍惜这平凡的幸福，只要有个好的身体，就应该感谢命运的馈赠。
终其一生，忙忙碌碌。长大很久，似乎忘了这个世界，有花开，有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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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