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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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直阴着,黄昏时分下起毛毛雨来。

这雨下得轻柔细碎,斜斜地洒在脸上,痒痒的,像小时候我们玩过的游戏:夏日长长的午后,你被家长按在床上午休。刚开始毫无睡意,一心记挂着那只在奶奶养的大丽花上采蜜时被你用瓶子活捉的蜜蜂。

后来因了那隔着玻璃窗照进来的暖热的阳光,你迷迷糊糊起来。在那片姹紫嫣红里,蜂飞蝶舞,你奔跑,追逐满园花香。

似梦非梦里,脸上有虫子爬动,你伸手去挠,触碰到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你一下子清醒,惊坐起来,欲搜寻那可怕的“怪物”。

四处张望间,有熟悉的咯咯笑声从床底传过来。

你低头,看见邻居家的伙伴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一根糜子笤帚上折下来的糜穗笑得前俯后仰,你才明白那逗得你痒痒的“怪物”原来是这方妖孽。

光阴欢呼着呼啸而过,在不经意的消磨里,一天又一天,堆积成你再也回不去的曾少年。

毛毛雨落下来,丝丝成线,成雨珠,挂在睫毛上,阻挡了远眺的视线。

雾帘低垂,天空像被盖上一层薄纱,氤氲迷蒙。街道湿漉漉的,像江南烟雨里被晨雾打湿的青石。

出门时擦得干净的白球鞋,被车辆路人过处惊起的水溅花了鞋面。你当然不必去理会,出门时激昂乐活的好心情,是不会因为这几点污泥就落入谷底。

这泥点见证了这样一个雨天,在二十几岁的年纪里,在下着毛毛雨的黄昏,你走在大街上,感受着中秋的蓬勃活力,此时的你,对人生充满希冀。

你想起大学时的一位同学。

和班里大部分同学一样,毕业之后,她也回了家乡,在离家近的乡镇上做了老师。

偶尔在朋友圈见她晒家人安康,晒她的学生,晒生活里的小幸福。像所有工作安定生活安逸的我们一样。

大家也都以为,日子就这样云淡风轻,在山高皇帝远的大山里,是长长的简单平凡的一生。

直到今年三月份,做了近三年乡村教师的她,在朋友圈晒了一张北京语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同学们才知道,她考上了北语的研究生。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大多数同学都是结婚生子,生活随工作安定下来,后半生清晰可见。

今天的我们,看见她的辉煌被醒目地标榜在每个人的羡慕里,可是大家都不曾看见她为梦想付出的日夜。

我们把酒当歌,以为人生从此安逸舒适。却未曾想到,在看似无法扭转的既定事实里,老天还是愿意开启另一扇门,来回报她的努力和不放弃。

像这毛毛雨,看似单薄,不瓢泼,不张扬,安安静静地下着,一点一滴,慢慢地,慢慢地浇洒了路面,湿透了行人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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