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省城创业后,很少回家。家里的大房子渐渐少了烟火的气息。
这是必然的,空巢老人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切都淡然了,衣食住行,能简不繁。
冬季是漫长的,我们这个长江边的小城,时雨时雪,阴冷潮湿,雨天远比晴天多。
然而有一种塌地生长,叶片呈锯齿形的野菜,年轻人叫荠菜,老辈人叫地儿菜的,在这个季节却生长得茂盛无比,林边、路旁和田间随处可见,尤其以油菜花荫下的最肥美。可炖、可炒、可烹,做馅极佳。
入了腊月,好天气是大家期盼的,家家户户趁着日头灌香肠,晾咸鱼晒腊肉。过了二十四,空气中炸圆子,炒米粉的香味从早至晚经久不散,整个城市都是菜籽油熬熟后混合着香葱香蒜的味道,间杂着还有炸排骨炸带鱼的肉香。
这个时候的荠菜是最嫩的,叶大多汁,清香鲜美,带有一点点泥土的味道。我们不是地道的安庆人,不喜好腌制油炸食物,唯有立春前的荠菜是家里人的心头爱。
那个在省城忙碌的儿子,二十八之前是没有时间回来的。不过,这期间电话打得勤很多,话语依旧的简洁:茶叶不用买了。坚果不用买了。烟和酒也不用买了。最后,念念不忘地问一句:荠菜饺子包了吗?
当然包了。冰箱和冷柜塞满了饺子,少说也有五干只。整个腊月,我除了清洗就是包饺子。荠菜馅是用土鸡汤调制的,煎熟后,咬一口,满嘴生香,回味良久。这是儿子想念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
年三十的早上,天刚亮,儿子打来电话:妈妈下来搬东西,我在停车场。
于是,平常空荡的客厅堆满了礼品,像小商场一样。儿子边吃饺子边比划,这个是给姨妈的,那个是给姨表哥的……
在后来的几天里,儿子除了补觉就是吃饺子。尽管如此,我们家的年味还是来了,楼上楼下,灯火明亮,厨房的灶台上蒸着饺子,煎锅里煎着饺子……
许多年以后,关于过年关于家,荠菜饺子应该是儿子永恒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