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戮夜(二)

      黑暗中睁开的冰蓝瞳孔漾着荧荧的幽光,摄人心魄,像是古井中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

  她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却僵硬了起来。浓密的青丝随着她的醒来,也渐渐“醒”了过来,从枕头被子上轻轻漂浮起来,缓缓流动,像是水中的海藻。

  光洁的额头上滑落一滴梦魇的冷汗,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吁出来,呵气如兰。等着身体稍微活络一点,洛璎幽眨了眨眼,撑着手坐了起来。

  天鹅绒的厚厚锦被毛茸茸地包裹着她,干燥柔软地像是身陷暖烘烘的棉花之中,可她感觉十分难受,因为这样柔软的床一躺下去,若是突然有什么危险,第一时间很难发力躲避。这实在是不爽,一睡着就做噩梦。

  不过……她苦笑一声。

  她不管什么床,不管在哪,只要身边没有妈妈和舅舅他们,一闭眼就没安生过。

  洛璎幽淡淡一眨眼,觉得自己忒没出息,深邃的眼中闪过怨恨,带着一点隐隐的腥红。

  她无聊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依旧是迷迷糊糊的,这很奇怪,她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少犯迷糊的。

  她锤了锤脑袋,望向窗外。窗外月光澄明,似乎还闪烁着什么晕影。恍惚间她慢慢伸出手,就着窗外的光看手指的剪影。

  她呆呆地看着,动了动手指,那修长的柔荑伶仃而灵活,细细的指尖好像马上就会有一只蝴蝶扇着翅膀停在上面,连她自己都想握在手中细细地亲吻。她“噗嗤”一笑,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蠢得很。笑着一头栽进棉被里,很开心的样子。

  精致的绒被上,映着隐隐绰绰的月光,诱惑勾人。

  真想冲上房顶沐月华……

  洛璎幽拍着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蓦灯城里,不能放肆,毕竟“武汐贵,檀符废”的儿歌都传遍了全大陆,可别再给妈妈招骂了。

  她望向窗外,一片洋洋洒洒的白毛雪,和着皎皎月光,缠绵着飞舞旋转。

  嗯?妈妈……

  洛璎幽突然心神一转,瞳孔猛地一缩。

  妈妈去哪了?!她猛地坐起来。

  房间里那股隐隐的暗香总让她觉得不对劲,待的头脑清醒过来,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一种催眠香。

  脑海中骤然回忆起一幅幅如梦的画面,那碎片一样的记忆很是模糊,可她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真的,而且刚刚才发生过。

  妈妈在床边亲吻她的额头,眼角闪过一丝冰蓝……是在哭?妈妈是在哭。

  洛璎幽一滞,升起一股莫名的悚然,心脏一紧。

  耳边回响起那梦呓般的呢喃:

  “幽儿,妈妈走了……今晚讲不了故事了……下一个生日,等你十三岁那天,妈妈一定会补回来……”

  生日……对,今天是我的生日。洛璎幽吁出一口气。

  妈妈说今晚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可是……她盯着窗外的眼神逐渐凝固了,然后猛地掀开厚棉被,露出白如象牙的肌肤。

  她穿着月白的丝绸睡意,房间里温暖舒适,所以她只穿了小短裤和小吊带。娇俏的玉足,修长纤细的双腿,不盈一握的柳腰,薄薄的香肩,优美的锁骨,高贵如天鹅般的颈脖……洛璎幽愣了愣,突然觉得自己跟妈妈真的好像,连身体都那么像。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袋里闪过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她甩甩头,灵弹腿活一跃,足尖轻点床头的衣架,想要跃上窗台。

  房间猛然剧震!

  顿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同时剧烈余波震得整个房间摇得像要塌了一样。

  精致的衣柜和梳妆台轰然倒来,洛璎幽一阵心惊,多年摸爬滚打的直觉令她眼神一凝,在半空没有丝毫犹豫地利落一转,以几乎不可能的刁钻角度躲过巨物,右手把自己挂在窗台上,一脸震惊。

  她轻轻挑起眉。

  这是……怎么回事……

  一波未平,第二声爆炸轰然而至。

  洛璎幽慢慢眨了眨眼,眼底深沉如海,飞快地反应过来,眼中闪过平静的怒气。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她也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这心中突然闪过的恨意却令她一震,像是有什么人在她耳边大吼。

  但那当然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不知道为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她心神摇动的时候,那股恨意总是翻涌而上,令她心里一震暴躁难耐,好在她心智极佳,一凝神,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她看不到的是,刚刚她的右眼腥红如血,恨恨地闪烁着,像是无情而暴虐的龙瞳,不过随着她的深呼吸,一瞬即逝。

  跃上窗台,视野变得开阔了许多,可她只往外望了一眼,浑身战栗地一抖,生生的钉在那里,瞳孔紧缩成针,樱唇微微张开,呆住了。

  来时银装素裹的繁华之城犹如人间仙境,此时却早已变成了一片火海,惨烈得像是人间炼狱,熊熊烈焰的修罗场。

  这……是走水了?洛璎幽一阵惊讶。

  不不,若是走水,总不可能……

  她被挡住视线,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整座城都烧起来了。

  只呆了一瞬,洛璎幽头脑飞快地开始思考起来。

  蓦灯城防级别算是不错,东西城墙大概三百来米,设有墨家级别的城防机关,防火防水防攻城,没记错的话,每个机关是有三十几个人轮流值守,绝对,火势绝对不可能蔓延到这种地步……

  瞬间她恢复了习惯性的思考分析,可想了一圈,总觉得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议。

  她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要把这里摸个透彻才有安全感,特别是和妈妈一起来,就更加得谨慎小心,可这蓦灯的城防她想了一圈,实在是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才会把这座城给烧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干脆利落的一掌出去,内力迸发,震碎了几寸厚的金石玻璃,

  双腿一弹,轻灵地跃出窗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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