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费力让他们爱上你
不用每个电话都接
宝贝,你要做个巨人
让世界显得渺小
有些人有致命危险
他们只是没有表现"
我唱着go gentle,面无表情地回到家里。
"去哪了?电话怎么不接?"他淡淡的问我
"院子里转呢,调静音没听到。"我说谎的语调里竭力表现着轻松。
"松仁玉米,番茄炒蛋,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我开炒了。"他还是淡淡的说,却掩盖不住欲盖弥彰的心事。
"好啊!"我眯着眼笑了。
"你怎么今天怪怪的?"他边说边来抹我的头。
我一个机灵避开了。
""小心我的假头套,本来毛就少,抹掉更少了。"
"别戴了,对身体不好。我喜欢你小光头的样。"他继续说,温柔里似乎有无限玄机。
"还喜欢什么?我穿长裙的样子吗?"我继续笑,目光直视他。
他的目光迅速逃开了。
"我炒菜去了,桌上量了水给你。"
是的,我听出来了,他声音里掩盖不住内心的慌张。
"好啊,谢谢。"我又笑了。
他转过身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嘴里咕哝一句,谢什么,又受啥刺激了。
雨要来了,乌云黑压压盖过来。阳台晾的衣服随风轻摆,"所有的刺激都是自找的。越在意什么,越会被在意所伤,人还是活的心大点吧。"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幽暗的山头,星星点点灯火闪烁,城市就是这么狭小,到处高楼林立,空间逼仄,人声鼎沸,处处热闹又处处冷清,人人都在低头看着手机,悲伤喜悦在患得患失中翻转,黑暗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天亮了又开始复制粘贴新的一天。对啊,如果不是生病,我还是这许许多多重复生活里的一员。
生病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闭上眼,尝试把自己的双手伸展开来,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rose一样,电影里的她站在甲板上,扬起青春洋溢的笑脸,尽情享受辽阔海域带来的快感。现实中的我用力舒展双臂,舒展脊背,慢慢感受着不舒服的感觉从幽闭的心门往出散发,顺着手臂背部蔓延,再一点点消散。我深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莫小米,接受真的比抗拒要好很多,臣服真的可以让一切不愉快慢慢消失。贝加尔湖潮湿的气息在鼻尖萦绕,火车掠过金色的麦田,朝圣者一群又一群,走在前往麦加的路上。塞班岛,斐济,尼泊尔....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在我眼前慢慢展开。
"活着真好。"我摘下头上的假发,用力扔下阳台,它在黑暗的空中飞了起来。
"小米,饭好了。头套呢?"
"扔了!"
"哦,扔就扔了,吃完饭哥给你从网上再买个质量好漂亮的,那个造型太low。"他摆着碗筷。
"不戴了,就这样光头下去,挺好。"我扬起下巴。
他愣了几秒,眼睛突然亮晶晶起来。
他说,小米你真棒,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以前的你就是这个样子。
他伸出手臂,做出要迎接我入怀的样子。
我笑了,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我真的不太记得了,我只希望可以弄清楚以后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命运的捉弄,爱情的捉弄,既然统统让我遇到了,那就接受吧,除了接受,我别无选择。更何况,我还有糖豆要照顾,还有许多地方都没去过。和阿哲闹掰,下周谁给我当免费向导护士保姆导航仪照相机和旅行靠枕呢?
用脚趾头想想,质问或挑明都对目前左右离不开人怂包一个的我不利啊。
我绕开他的手臂,心怀坦然地坐在餐桌旁,心里叨念从今以后我既不会对你河东狮吼,也不会对你心底柔情蜜意没了上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往下走,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我吃着饭,眼睛无意间落在对面的照片墙上。
那些我们拥抱的,亲吻的,搞怪的,摆拍的照片密密麻麻贴满了绿色的墙板,大学时吃麻辣烫的,那时我俩还互称兄弟,戴着学士帽死不正经勾肩搭背的,确立恋爱关系后我捂着脸他偷拍的,去海边捡贝壳的,脸上涂满生日蛋糕的,生了糖豆后三人对着手机嘟嘴自拍的........怎么这么多照片?这几年我都没有时间仔细去看它们,大学同窗,恋爱结婚过日子,原来我俩相识已经12年了,这12年的光阴被一根根细小的螺钉定格在那一片狭小的空间里,苍白而清晰。
瞧,每一次生日我闭目许愿的模样,他闭目许愿的模样。那么,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各自许了哪些愿望,又有多少愿望是两人共同渴望的心愿?我们一个被窝里同眠一个锅碗里吃饭一同努力制造着小人然而对对方的认识和了解到底停留在哪一个层面?如果婚姻里那些细腻的温柔都是真的,那么婚姻外那个刺眼的偶见也就是真的,然而佛又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实,那么谁又能告诉我真实的世界它到底在哪里?
反过来再想,又有谁能坚持到这样的12年,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从山盟海誓到毫无踪影,而我们,从同学变成哥们,哥们变成恋人,爱人,直到亲人。
那他现在有新的爱情是不是也算正常?如果我没有生病,估计也会有经不起诱惑而心猿意马的时刻吧?!
这世界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唯物主义客观论真是了得。
那头母狮子摇摇晃晃地从潮湿阴暗的地面上爬起来,它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似乎也不碍事,它抖擞精神,开始往前走,也许狮子的天性注定让它不会低头认命而一直努力朝前奔跑吧。
小米。
小米。
阿哲用筷子敲着桌子,声音明显不悦。
我回过神来,茫然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
"看照片墙啊。"
"阿哲你看,那时咱俩多年轻。还是那会当哥们时的感觉好啊,你说呢"
我歪着脑袋看他。
时间好像静止了,真的,它没有再动。
它太有魔力,12年相处下来令眼前这个人已无比熟悉,比如有时熟悉到我能读懂他表情里的每一个心思,猜出来他下一句要说的话。但12年又衍生出这么多变数,这个人看起来又特别陌生,比如现在他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凝重表情想干嘛,是向我摊牌吗,和他白衣长裙的姑娘私奔吗?
我心里一紧,筷子停落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