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和王小弘老师聊天时,他说,余秀华的诗是真正的诗。
余秀华?就是前些年网上盛传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那位?我看过那首诗,才情是有的,但是感觉有些哗众取宠。据说诗人是一个脑瘫的农村妇女,我哑然一笑,认为不过是网红一般,靠话题炒作名气而已,一阵风吹过,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现在听到一向敬仰的王老师这样评价她,便买了一本《月光落在左手上》,她的诗集。
拿起却再也放不下,我的心一直在激动、颤栗!
她的诗如铺天盖地的巨浪般令人窒息又震撼,如锋利的匕首直刺人的灵魂,流出的血却演奏出疼痛的乐章,跟着她一起摸爬滚打,世态炎良!
那颗脆弱敏感又坚强如铁的灵魂啊,在世俗如冰又如火的目光里慢慢熬煎!生活对她,到底是戏弄与摧残?还是磨炼与考验?无论怎样,她用血肉和着孤独,裹挟着生活的泥沙,终化为无数的珍珠,呈给世人。
父亲离世,她说:
作为一根草,我曾经多少次想给你
一个春天
不赞你伟大,但愿你以平安
不会再见了,爸爸,再见
一路,不要留下任何标记
不要让今生一路跟来
至亲至爱的父亲啊,很惭愧我没能带给你些许欢喜,虽然我已经竭尽全力!今生太苦,今生太难,即便偶尔有一丝甘甜飘过,也迅速被淹没在苦难与辛酸之间,了无痕迹!现在,你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愿你来生,可以摸到幸福生活边沿!
上帝给了她一具残疾的身躯,却没有配备一个麻木愚钝的灵魂,将她晾晒在一个愚昧而冷漠的空地上,阳光透明而刺眼。赤裸祼的,无力而羞耻,毫无尊严。
我把自己的残疾掩埋。挖出。
再供奉于祠庙
或路中央
接爱鞭打,碾压
……
把自己最柔软、最疼的部分,一遍一遍的被世人伤害着,鲜血横流。可又能怎样呢?将自己浸在孤独炮制的水中,洗去伤口上的血水,准备去迎接下一个伤口。太过疼痛时,就将自己没入水中,暂时与这个世界隔离,在窒息中寻找自己活着的证据。
我读着她的诗,回想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肤浅与狭隘,只能惭愧到无言以对。
这世间,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拥有一个健康的躯体,曾受过良好的学校教育,用优越感十足的、居高临下的、傲慢的目光掠过她。她早己司空见惯,也无需理睬,一个涅槃过的灵魂,即便住在一个残缺的躯体中,也依然绽放出最艳丽的花朵,不带一粒尘埃!
忽略她残疾的身躯,忽略她农妇的身份,那些都是上天插在她身体里的珠核,只为让她历经最痛的痛苦,写出最美的诗。
中国的诗歌史上,必定会留下她深深浅浅的脚印。
读余秀华吧,读真正的诗,和一个华丽的灵魂碰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