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趟故乡 (二)

      开始上南坡了,我把车子开的很慢。面对上半年才修好的水泥路面,思绪翻涌。我给赵老师介绍着,自己也回到了往昔。这条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亲自测绘的。那时我在耀县工业交通局地方道路管理站当副业工,(说穿了就是临时雇工,不过那时候官方总是这么称呼。)利用公家的测绘设备和自己学来的本事,我要为家乡父老的生产生活便利出力。那时候大队支书就一句话:“林科,听说你现在还是县上的公路工程师,搬你个大驾,给咱队上在南沟畔上测量设计一条公路看得行?”记得我当时不加思索,随口就答应了。利用两个周末时间,带着几个年青小伙攀爬在沟壑间,草丛里,打木桩、洒灰线,很快完成了测量任务。然后用了一周多时间晚上在单位加班,按照四级公路的标准完成路基设计。随即在假日亲自到南沟里放线,给每个木桩标记好挖填的准确尺寸。给负责修路的村干部详细交代了注意事项,才算完成了一桩心愿。村干部就一声“好了,这下就好弄了!”没有任何报酬,连谢谢两个字都没听到。在场的乡邻觉得出了那么大的力,耽误了许多自己的事,私下里为我鸣不平。而我却毫不在意,尽管那时一贫如洗,但我知道这条公路的意义有多重大,而自己作为设计者,能为乡亲做点事,长远来说造福一方百姓,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和自豪的。及今思之,仍觉欢欣。可是这条公路在修建过程中由于没有专业技术人员指导,故路面的宽度平整度,多个转弯处的倾斜度都不尽人意。而且没有排水系统,秋季暴雨过后,路中间一道深坑从塬上一直绵延至坡底。因此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但还是比没有路强多了,比走不了车辆的小路方便得多。近年来乡亲们一直盼望着土路变成水泥路,且国家有乡村公路修建的优惠扶持政策,更让人觉得道路硬化有望。可是由于工程承揽的利益之争,几次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没想到今年春上这个梦终于圆了,我的车子因为动力充沛,加上路面平整,上徒坡好似平地一般。几句话没说完,就到了前塬顶上。

      我指着整个前塬的和后塬的大块梯田,告诉赵老师我们阿姑社人百分之九十的土地就是这些旱地。无论收时种时,犁锄施肥经管都要从村里上南坡或北坡到塬上才行。他惊叹不已,说空人上来一趟都不容易,再干体力活怎么受得了!我笑着说,千百年来大约都是如此。我村上的人,前多年家家户户都曾拉架子车上来,装一车麦子或玉米下去,没人说苦累,说了也是白说。现在机械化程度很高,已经不用人扛架子车拉了。收种时节往地头上一站,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了。赵老师说这敢情好,要是还靠人干,这家伙,还不挣死个球。接过他这个话茬,我说是呀,所以我老父亲当年告诉我:“娃呀,将来就是给公家扫厕所,也不要当农民!”,你就知道阿姑社的庄稼人当时有多么辛苦。住在锦阳川,涉水又跋山;辛苦如牛马,少吃还缺穿。应该是改革开放前的真实写照。

      车子在塬顶上驶过,虽然还是梯田,但坡度变得平缓。在一个大转弯处,我停下车,要赵老师和我一块去看看的塬畔。穿过队上的公墓所在的小柏树林,沿着野草酸枣丛几乎覆盖的那条原本可以通单车的崎岖道路往前走二三百米,便是我家祖坟。既然回一次故乡,而且到了离父母安身之地不远的地方,我一定要前去拜祭一下。我没考虑赵老师的感受,让他在周围转悠,可以俯瞰阿姑社南塬,还有南部村落、以及目所可见的沮河两岸,远眺东南方向的耀州城,药王山,还有正南及西南部新区的高大建筑物。我在父母亲的墓碑前行跪拜大礼,祷告儿来看望双亲。告诉赵老师墓碑上的祭文当初写好后曾让他过目,他说记得。《祭父母文》内容为:    “父亲生于阿姑社村左家疙瘩宋氏寒窑,在娘腹便遭丧父厄运,七岁离家给人放羊以求温饱,稍长即在外拉长工维持生计。母亲原系稠桑东堡杨家亲生,自幼由稠桑西堡焦姓居住于耀县城里的姨夫姨母抚养成人。父亲二十岁时与母亲结为夫妻,从此患难相依,同舟共济。一生养育两儿四女,含辛茹苦,直到汗干力尽。父母年轻时把青春献给生产队,穷而弥坚,不知怨悔。壮年时沐浴改革开放春风,勤俭持家,终得脱贫。六旬之后有幸迁徙于铜川新区,虽体弱多病仍牵心膝下儿孙,竭尽全力。父亲一生聪明睿智、刚正无畏,尤其崇尚自力更生、自强不息。母亲勤劳俭朴、善良贤惠,特别注重修心养性、知书达礼。严父慈母,共为子孙后代把榜样树立。今阴阳两隔,音容难觅,万千思念,泪下如雨。特立此碑,子孙铭记!”。祭文共十句话,三百二十一个字。是对父母一生的概括和赞美,也表达了对二老的挚爱。如今在故乡阿姑社,除了几亩承包田让其他乡邻耕种着,就只有父母和先祖们所在的这块土地时常让我牵心,不光年年清明非来不可,只要有机会上南坡,就无论如何也要走近前。让人舒心的是,不仅在村东的沿河公路上可以仰望到坟莹上的几棵柏树,就是在新区的北环路边,也能清晰的看到它。怀念故乡,和怀念逝去的双亲,始终是缠绕在一起,无法分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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