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独舞
是生命最初的跃动
命途动荡,芳华暗殇
鲜血淋漓的青春创口
颠沛流离的无果爱恋
致敬
那些骤然失去而又永恒绽放的
芳华
——冬夜观《芳华》,内心激荡,久久不可平息,故做此文。
刘小萍狂奔至空旷之地的独舞,给我的触动太深,那是那一刻的天空下,唯一的真实,不同于舞台上完美训练过的动作与姿容,那样的起舞糅合着希望与无望,集体与自我,失落与执着的种种挣扎。
那个年代下个人际遇的巨变,往往身不由己。譬如刘小萍父亲的死,她的被欺压与被孤立,她目睹的战争的残酷,以及她的疯。唯有那场舞,她可以自由绽放着自己,那样的自由与真实却只能短暂一现于精神失常的一瞬,这本来就是对那个秩序失常的年代的巨大讽刺。
刘小萍偷偷用战友的军装拍照寄回家,于她的遭遇、情感与性格而言,是正常的,但却被戴上了“品德有亏”的帽子,一生无法摘掉;她在战地医院以身保护全身烧焦的重伤员,那是善良的本能流露,也是正常的,却被授予英雄楷模,而导致了失常。刘小萍之疯,是本片最大的一个痛点,暗喻的是那个年代的荒唐与失常。那个年代对这样的芳华是多么悭吝而又喜怒无常。
冯小刚向我们展现了一场动荡,不仅是青春的动荡,而是整个民族与时代的动荡。巨大的动荡下,严歌苓式的幻灭笔触不时拨动着悲哀的心音。当时代由高亢的曲调转为了邓丽君式的柔软小调,被长期湮没在集体主义之下的“个人”的色彩才显现出来,而对于曾经执着信仰过的人们,又承受着怎样的情感幻灭?
刘峰就是那个年代下,自我生命消亡的最大体现者。“一个始终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珍惜善良。”刘峰就是始终不被命运善待的刘小萍眼中,那个善良的人。小说中,开篇写此人,写到他的长相平凡,被人戏谑地称为“雷又峰”,写他怎么帮助生活困难的老百姓,就是这样一个青年,却依旧被无情的国家机器和肆意的时代车轮碾碎着芳华。
刘峰因为胸中难以抑制的强烈情感,而跨越了彼时“男女授受不亲”的红线,被当成“流氓”,遭到唾弃,随后被扫地出门,几乎没有人念起他曾经为别人所无私奉献的一切。他离开文工团时竟然无一人伤感,而彼时猪跑了都要“找刘峰”,读季羡林老先生的《牛棚杂忆》我感触很深的是,文革时人们太能够轻易地快速的划分好界限与阵营,也怪不得刘小萍感到“寒了心”,这样的寒心归根到底就是对“人性凉薄”的失望,在往深点说,就是个体生命的被忽视,个人情感的被扼杀,是时代的产物。
融入集体的代价是放弃自己的欲望、情感和价值认同,成为时代大机器众多“螺丝钉”中的一个,任何一个螺丝钉的个体异动,都会导致某个被当成惨次品淘汰出局。
刘峰拼了命去抵抗这样被淘汰出局的命运,拼了命地想要赢回失去的青春爱慕,他认为在战场上的最后的自我奉送,就可以被铭记,但一切终像他那失去手臂的空空右袖,什么都不曾留下。
这就是冯小刚展现给我们的一副青春群画,那些年轻人别无选择地怀着相同的理想、信念和情感,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又在随后到来的分崩离析中不断回味那些外表逐渐模糊但内在却深入骨髓而不能磨灭的印记。
《芳华》不再时,却看到了生命中的慰为珍贵。长椅上两个经受过命运巨大折磨的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时,在那么多人走散在命运路口时,二人却再次相逢,一泯昨日伤痛。
爱情,不一定存在于初见时的惊艳炫目,不一定存在于温柔时光里的甜言蜜语,但它存在在了冰与火交叠的残酷里,存在在了岁月沉淀之后的默默无语里。当人生巨变,由明媚图景转为灰暗冷调时,依然驻足于身边的,才是真的爱人吧。
致敬,那凋零过却依然丰美着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