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雾，空无一物的地方，缓缓的风吹着，有些冷，远远的仿佛移动着一些正方体，周围有着仿佛来自于宇宙深处的声响，小月仿佛就在这里，又仿佛不在。而这就是小月的梦。

        我想再陪陪她，反正再去找一个人和陪她也没什么区别。

        她出现了，在自己的梦里出现了，在这个寂静虚空似乎不存在的地方出现了，站在这个空无的世界的中央，几目望去，一无所有。

        于是，她哭了，弯下了腰，蜷缩在地上，上上的头发开出了黑色的花，在我的心里亮了一亮。

        我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我的存在只是一个我自己知道的存在，没有其他一个生命知道。

        躺在她的背后，看着她背上微微凸起的脊椎，那细腻白薄的皮肤底下的骨骼，内里是连接全身的神经线，孤单和绝望是从大脑经由神经传达身体带来寒冷，还是身体的冰凉无力告知了大脑世界冰冷的结局？

        手指碰触上去的时候，似乎也可以摸到，那微微的暖。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真实的眼神，我的心，跳了一下。

        “我又梦到你了？”

        小月的声音有点冰冷，又有些惊讶，似乎还有一点惊喜。

        “你愿意梦见我吗？”

        她点了一下头，我的心安了一些，第一个看见我的人，我部希望她害怕或者讨厌我，看了这么多电视，我是明白的，人类对于未知的鬼怪，都是尖叫之后逃离，那个叫做开心鬼的电影只不过是美好的幻想，如果真的有鬼出现，人都是害怕的。

        所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如果她讨厌，我就立马远离这个城市，等个几十年再来。

        但是，她点头了。

        “我是白。”

        她又点头，“上次你说了，我经常会做这种电视剧一样的梦，这个梦连上了上一个梦，但是这次的格外清晰，你是真的存在对不对？”

        是啊，我是真的存在，只是这个世界不知道，或者这个世界知道，但是它不在意，所以装作不在意，直接省略我。

        而现在我遇见你了，第一个看见我的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和你说话，和你一起坐着，和你一起睡着，和你一起去所有你要去的地方。

        我的心在澎湃，但是我的身体只是点了点头。

        “你是鬼吗？”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问：“如果你真的存在，你又不知道自己是神仙，那你就是除了人和神仙以外存在。”

        “那就只能是鬼。”

        她点了一下头，“上次你说你的名字是白，为什么你要取这样的名字，只有一个字？”

        “我不知道”。

        “不是你自己取得名字？”

        “嗯”。

        “那么是谁？”

        是谁？那个给我取名字的应该知道我的存在，难道像人类一样是我的父母，但是我并没有见过他们，难道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是生老病死，我从来没有过生病的体验，那么应该也不会死，况且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久到我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了。

        “你，活了很久吗？几百年？”小月的问题我无从答复，她又问道，“你最开的记忆是什么？”

        我开始回忆，我最开始的记忆是什么？是很久之前热闹的大上海，还是更之前的战争，不，战争太多了，很久以前还有战争，人们打架的次数是很多的，最开始的一次也有很久了，那时候的男人们还在留长头发，还是封建社会，是什么朝代呢，那个嚣张的太监仿佛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记忆已经漏洞百出了。

        “水，最初最初的记忆是水，很多很多的水。”

        小月看着我，疑惑的神情遮挡了孤单，“你有同类吗，为什么一个人？”

        我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除了人类，就是我。”

        “那你也很孤单吧，比我还要孤单很多很多。”

       “李清照，你的眼睛像李清照。”

        小月惊讶问：“李清照，你见过她？”

       我点头，她更惊讶，“你，是哪个朝代的？”

        “不知道，好像秦国就存在了，再就之前也存在，但是以前真的太久了，我不记得了。”清晰的向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意思，是一种很舒服的感受，说话说多了，仿佛上了发条一样，很想说话。

        小月惊讶着，大概想了很多，也可能什么也没有想，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你来我的梦里做什么？”

        我要怎么告诉她，因为太过于无聊，而先前又在一些学校学习了哲学，对于漫长的生命我觉得需要一些好奇心来支撑自己的心，避免被无尽的岁月逼疯，所以我每天都随机选择一个合眼缘的人，跟他回家，观摩他的生活？这次选择她之后觉得有意思所以留了下来，之后又觉得好奇所以进了她的梦，再之后，又想再留一天？

        “因为我们都孤单。”

        小月似乎接受这个答案，她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你有超能力吗？比如看见未来？”

        我摇摇头，她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释重负。

        似乎没有要说的话了，小月静静的看着我，这场景有些像餐厅里相亲的男女，我没有扭转印象的幽默，也没有在安静里沉寂的哲理，不禁有些紧张。

        “你会陪我多久？”

        你会陪我多久，小月问我，会陪她多久，这个从来没有人问过的问题。

        “很久，可以吗？”

        小月点点头，似乎有些开心，“你只能在我的梦里陪我对不对，那以后我就不会再做噩梦啦？”

        “不一定，我只能进来，但是不能改变你的梦。”

        小月点点头，微笑着，“如果以后的噩梦里都有你，也就不算噩梦了，你会每天晚上来陪我吗？”

        “不能每天，但是可以经常。”

        “为什么？”

        “每天的话，我会累，会很累，累了就会一直一直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

        “那一周可以陪我几个梦？”

        “三个。”

        她开心的点头，“那以后每周二四六，你都陪我，怎么样？也不好，万一周三的晚上我很需要你怎么办呢，你白天能看见我吗？”

        我点点头，她更开心了，“那你白天如果看到我需要你，你就来我的梦里陪我可好？”

        我点点头。

        有我的陪伴你很开心，这让我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