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历翻到最后一页,人间悄然入了冬。清晨起来,只敢将阳台的门拉开一条缝,然后探出个头去。太阳从山那边冉冉升起,彼此打个照面,揉揉惺忪的睡眼,一个崭新的日子开始了。
南方的冬天,实在有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有时狂风大作,天地灰蒙蒙一片,叶子摩挲着地面满大街游走,“刷啦刷啦”,发出令人悲戚的秋声来。继而,又是连连绵绵的雨,寒意更甚。看着天地这张阴沉的脸,也只好躲进屋子,哪里也不去。
但不知为何,外面越是凄风冷雨,宅在家就越觉得安逸。泡杯红糖姜茶,拿本闲书读着,又或是在厨房煮锅粥,看着那缭绕升腾的热气,心里便有一种踏实感。就好像一条小船,在历经各种急流险湍之后,终于进入了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段,尽可以悠悠缓缓地向远方飘去……
待到风停雨止,天空换作高远清澈的蓝,脚步却是早已按耐不住了。乌桕叶的红、银杏叶的黄、芦苇花的白,原本属于秋天的色彩,这时才始真正显露出来。
林子里经年累积的黄叶上,落了果子,铺了一层斑斓。高高的树梢上,没了叶丛的遮掩,喜鹊的窝又赫然出现在视野里。太阳掉落湖面,变成无数星星,在蓝天下闪烁明灭……
就这样缓步走着,呆望着,心事变得缥缈悠远。直到“咕嘎”一声,鸟儿惊落了几片落叶,树木在身后拉长了影子,才发现太阳已腾挪脚步,溜走了。冬天的日落,来得比其他季节都要匆忙。若在傍晚回来,恰逢上太阳投进屋子的最后一束光,就常常舍不得开灯。
那朦胧昏黄的氛围,似真似幻,像是一个不忍被人叫醒的梦。
深秋种下的水仙,绿叶已笔挺挺地冒出来。走近一看,竟有个花苞藏在其中。果然是12月的花神啊,人觉得冷的温度,于她却是正好的。
花苞越抽越高,像根箭似的,下一秒就要射向天空去。不过,归巢的鸟儿不用害怕。明天,或许后天,它就会开出一朵洁白的花。
厨房的水开了,咕噜作响。冬天是静寂的,也是热闹的。那热闹藏在泥土底下,藏在花苞里。我们要在冬天种下春天的花,如同埋下一种期待,在岁月里静静地生根发芽。昨日的一切,就让它随着黑夜的到来,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