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谷涟漪 (中篇小说·连载二)


侯权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即恢复了理智,笑容满面地以老朋友的身份给盼哥沏上一杯茶,放上一块速溶糖块把它放到茶几上,然后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来。

“盼哥,大妈她好吗。”侯权超打破了沉默。

“她已经死啦。”盼哥冷冷地回答。

“啊,这……”侯权超被这个不幸的消息一震,但他再也没有勇气去向盼哥询问方大妈的详细情况,随即把话锋一转,以赔罪的口气说,“盼哥,我对不起你,十几年来我都未能给你写封信。”

“这我能理解,你很忙,”盼哥平静的语言里带有几分鄙夷的口气,“不过,坦怀地说你害得我好苦。确切地说是你的许诺,我的无知与轻信害得我好苦,但是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给我长了不少见识。”

“我离开你以后……”

“不用说啦 ,这我都能想象得出来,”盼哥不耐烦地打断了侯权超的话,“一个城里人那能找一个农村户口的老婆吗,再说,一个农村姑娘那里又能配得上一个大学生呢。”

“盼哥,我是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妈。可是说心里话,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社会对我的惩罚,忘不了在中条山区流放的年月,忘不了在杜家庄劳改的凄苦,当然更忘不了你和大妈在我落难之时所给予我的帮助和感情,我始终认为这种帮助和感情是非常可贵的。”

“好啊,你这个侯权超!”盼哥在与侯权超结识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直呼其名,她突然间觉得脑中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到农村干了几天就是流放,是劳改,是落难,亏你说得出口。”

“盼哥,这不是我说的,你没有看到好多文学作品中不都是这样说的吗,”侯权超见在这个问题上惹恼了盼哥就解释起来,“我不过只是有同感,赞成这种观点罢了。”

“那我问你,”盼哥把身子扭过来面向侯权超,表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你到农村干几天活就是流放、劳改的话,那我们祖祖辈辈以农为生的人又是什么呢,难道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在劳改,难道我们这样一个伟大的国家竟有八亿人被流放,竞有八亿人落难吗。”

“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啊,你只干了几年就是流放落难,而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游山玩水了。”

“盼哥,我无心惹你生气,你说说,城里人本来就不是做庄稼的么。”

“那你们城里人的祖先在周口店的时候就是吃供养粮的啰。”盼哥一声冷笑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要告辞了。”

“那怎么成呢!”侯权超急急地站了起来。

“本来我是专程来拜访你们向阳化肥厂的厂长的,没想到竟闯入了你的领地,除了向你祝贺以外,还应该向你道谦。”

“盼哥,你是否有什么事。”凭着侯权超的头脑,他清楚地知道盼哥到他们厂里来一定有事要办而没有说出来。

“可以告诉你,我是专程为冯泽山被解雇的事来的,他是我的舅舅,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了。”盼哥说着就迈步向门外走去。

“啊,你舅舅,我在杜家庄的时候,就听说你有一个在外当工人的舅舅,可真没想到就是冯师傅啊。”侯权超上前一步拦住盼哥,“你先等一等。”

盼哥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侯权超,看他要干什么。侯权超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号码。

“喂,办公室吗,教冯师傅到我这里来一下。”

侯权超放下电话,急急地却是小心翼翼地走到盼哥身边:“盼哥,有一年暑假的一天中午,我家的保姆吴妈给我送进来一包东西,我打开一看是麦熟,我想一定是你来了,我赶快追了出来也没有见到你的人影,你怎么到了家门口又不进来呢。”

“因为我想你再也不会喜欢麦熟这种粗糙的食品了,盼哥回过头来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侯权超的眼睛,侯权超在盼哥目光的威慑下低下头去。

“再说,那时候我妈正在那里住院,眼看着就要死了,我要进了你的家,你还不把我当作讨饭的给撵出来啊。”盼哥的脸上浮上一丝轻蔑的微笑。

“啊……”侯权超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盼哥。他想象着她们母女那时的困境会有多么地难熬,他心里一阵难过,一丝羞愧的神色爬上他的面颊。

门开了,办公室主任张存锐走了进来:“厂长,冯师傅已办完手续离厂了。”

侯权超又是一愣,随即向张存锐摆摆手,张存锐唯诺着带上门退了出去。

突然乓地一声,门被重重地一脚踢开了,随着闯进来满脸杀气的水军强。侯权超猛然窜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习惯地两手叉腰,大声喝斥道:“你干什么你,你疯啦!”

“是的,我是疯了,但是是教你逼疯的。”水军强一步步向侯权超逼过来,“姓侯的,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为了让你解雇而来的,不过你得把我的师傅冯泽山留下,给他一碗饭吃。”

“这管你的屁事。”侯权超气得唾沫星子四溅。

“少废话,你只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嚓地一声,水军强掂起两个衣角撕开了外衣,在他腰里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牛皮纸包,一根带着拉火管的导火索被紧紧地攥在他的手里。

“你,你,”侯权超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他急急地向后退着,“你要造反啦!”

“现在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还来得及,”水军强嚓地一声拉着了拉火管,导火索立即哧哧地喷出了令人生畏的火苗与白烟。他顺势一把抓住了侯权超的两只胳膊,“快说,把冯师傅留下不留下!”

“留下,留下,留……”侯权超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一直站在一旁的方盼哥突然清醒过来,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从水军强捆在腰里的纸包里拽出了正在喷着白烟的导火索掷了出去,导火索在不远处冒着白烟,但却没有雷管。水军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他回过头来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方盼哥,盼哥两眼直直地盯上了水军强腰间的炸药包。水军强猛地从腰里拽下炸药包狠狠地砸在地上,裹在外面的牛皮纸被摔碎了,包里的木渣溅得到处都是。

“啊!”侯权超和方盼哥几乎同时看着满地的木渣惊叫了一声。

“厂长,开个玩笑。请你记住,无权的人给你们有权的人开玩笑,与你们有权的人给我们没有权的人开玩笑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不过希望你能记住我们中国人人都知道的一句话,不要逼人太甚。”水军强大踏步地走出了厂长办公室。

方盼哥看着水军强的背景也慢慢地向外走去。侯权超跌坐在地上,一手按着地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堆木渣。


向阳化肥厂的改革经过几天的鸡飞狗跳的场面以后总算稍微平静了一些。侯权超由于在改革上脱离实际的过激作法遭到支部书记师新明的反对,他大为恼火,几天来他和师新明已翻过几次脸了。这天下午他刚放下碗筷,师新明又走进了他的宿舍,这位五十岁的支部书记,两鬓已经开始斑白了。

“老侯,你吃过了。”

“嗯。”侯权超板着面孔,看也没有看师新明一眼。

“咱们出去走走好吗。”

“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老侯,你看……”

“我看你啊,对目前的改革也太不理解了,”侯权超打断了师新明的话带有教训的口气说,“在企业里,党委书记已不是过去所说的那样是第一把手了,企业党委书记的职责就是监督和保证企业生产任务的完成,你可好,你这个支部书记不但起不到保证作用,而且还处处给我设置障碍。”

“关于党委的监督与保证作用我是这样理解的,所谓监督就是监督企业是否沿着社会主义的方向发展,监督企业从设计施工到投产销售等一切活动是否符合党中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所谓党委的保证作用,是在作好监督工作的前提下,宣传贯彻党中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使之变成广大职工建设社会主义企业的能动性,使广大职工最大限度地发挥建设四化的热忱与才能,在厂长负责制的统一指挥下顺利地完成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

“我看,监督是应该监督那些改革的阻力,是约束那些在厂长负责制的执行中不服从命令,不听从指挥,软磨硬顶设置障碍的人,所谓保证,就是要保证厂长的指挥畅通无阻。”

“但决不是不顾社会主义这个整体,不顾具体情况,撇开职工的切身利益,只要是厂长的命令,不管正确与否,做书记的就必须强迫大家去执行。”师新明掏出烟盒,取一支香烟放到侯权超的面前,然后自己点着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老侯啊,企业的党委决不是厂长经理的别动队,也决不是厂长经理的私人卫队。”

“老师啊,”侯权超拿起他面前的那根香烟,露出一抹高傲的笑容,“我也知道你的苦衷,干革命几十年,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都五十多的人了还演天河配,老婆孩子在农村,几十块钱的工资还得往路上扔,临了还落了个不符合干部四化的标准,可是这是整个国家的形势,你不能不理解,不能有任何情绪。现在的社会是讲文凭的时代,你们拿着锤头、镰刀登讲台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不是党员,但我深信党的政策的灵活性,同时我也不相信现在的这种局面就是永恒的,但我在决心干一番事业的时候,我不能顾忌太多。我还有个想法,我准备对各环节干部,以及副厂长一级的干部来一个大的调整,不符合四化条件的,对改革有抵触情绪的都要换下来。当然,我还不能不要你,尽管现在社会上有一股风,说是企业将来很可能不要党委,但我还是不冒这个风险,我不愿意在将来的某一个时辰戴上一顶不要党的领导的帽子。”

“在企业里要不要党的领导,那不是凭某些人的想象可以算数的,但是有一条请你记住,我们的国家是共产党执政的国家。老侯,最近我一直在考虑你的组织问题,容我直言,根据我几十年政治工作的经验,你离共产党员这个高尚的荣誉还有差距……”

“我知道你会在我入党的问题上卡我一把的,我不在乎,尽管现在想捞党票的人已远不及想捞文票的人多,但我还是希望能成为一个共产党员,这样对我的工作有好处,我想你也清楚,现在迫害知识分子的罪名比反党更可怕。”

“你怎么能这样来认识问题,”师新明凭着几十年政治工作的涵养,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但他却无法控制他那只夹着烟卷的手,他的手在激烈地抖动着,长长的一截烟灰抖落在他的腿上他也不去理睬它,“我对你的谈话完全是诚心诚意的,丝毫没有……”

“丝毫没有个人情绪,丝毫没有对知识分子的成见是吗,”侯权超说着哈哈地笑了起来,“师书记,别的不说啦,我只要求你一条,在我调整干部的时候,希望你不要给我出难题。”

“干部的使用是一个非常慎重的问题,请你不要忘记,我们的国家还不是一个全民大学生的国度,再说,从事企业的工作,最好是由那些有经验有能力的企业管理家来担任,不一定个个都必须是大学生,我们应该把大批的大学生放到与他们专业对口的技术部门去发挥他们的特长。”

“当然,我也不是说要把所有的副厂长、科长、车间主任全换成大学生,但前提是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我作为厂长,决不会重用那些不得心应手的挑剔者。”

师新明恢复了平静,他习惯地抬起手在头上摸了一把站了起来:“老侯,咱们以后再谈吧,有些问题看来咱们还难以一下子统一思想,比如对冯师傅一伙人的解雇问题,恐怕不应该属于改革的范畴,解决他们考试不及格的问题难道就找不出比解雇更好的办法了吗。”

“老师,”侯权超也笑着站了起来,“改革是允许犯错误的。”

“但我们还是不走弯路或少走弯路为好。在砸烂大锅饭的同时,我们当领导的要启发、引导、组织大家找饭吃,而且要让他们吃得更好。”

“改革就是要教一些人没有饭吃。”

师新明突然回过头来吃惊地看着侯权超,就好像看着一个从来也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么多了,”侯权超一面哈哈地大笑着,一面亲切地向门外推着师新明,“关于干部的调整问题,我想在市委关于我们厂享受县团级待遇的文件下达以后再搞。老师,尽管你一直反对向市委打报告提高我们厂的政治待遇问题,但我还是送上去了,而且市委可能很快就会批复的。”

师新明默默地在侯权超亲切地拍拍扶扶下,在侯权超由衷的笑声中跨出了厂长的卧室。


厂长办公室主任张存锐,在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敲开了厂长侯权超的房门。

“老张,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啊。”侯权超看看刚刚摊开的被子,显得有点疲倦地坐到沙发上去。

“可你这里人总是不断,现在才安静么。”张存锐乐哈哈地坐到茶几旁的另一个沙发上,“老侯,这次改革中你对整顿班子有何打算。”

“还没有成熟的意见,正在考虑。”

“我有一个建议供你参考。”张存锐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侯权超手里。

侯权超摊开从张存锐手里接过来的纸,就着落地台灯柔和的光亮端详着:向阳化肥厂机构设立及中层干部配备的意见。

办公室主任:司马英

人事劳资科科长:李二虎,副科长:牛大喜

……

一张纸排列得密密麻麻的,什么机械动力科,产品销售科,计划管理科,什么科长副科长,主任副主任应有尽有。侯权超慢慢地把名单放在茶几上不解地问:“老侯,你这是……”

“老侯,这只是个初步意见,你先看看,”张存锐笑嘻嘻地说,“现在改革的步伐这么快,总得有人为你出点主意,想点办法,为你分点忧么。”

“啊,老张啊,总算我还有你这个帮手,总算在向阳化肥厂还有人想改革,还有人为我分忧啊。”侯权超刚才的倦意没有了,他为他这个办公室主任能为他想到这么多这么远的事情而顿生感激之情。

“这都是我们做部下的应该做的,在私人关系上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可在工作关系上你是厂长我是办公室主任,理应做好左膀右臂与军师的作用,所以我建议你在这次配备干部中,要着重考虑一下组织性纪律性和服从命令听指挥的问题,千万不能要那些头上长角身上长剌的刺儿头,在使用干部问题上我送你四个字,就是得心应手。”

“那你,怎么把……”侯权超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茶几上拿起那张建议书来,用眼睛迅速地扫了一遍,但没有找到张存锐的名字,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张存锐。

“哈哈,我,我么,”张存镜轻松地一笑,满不在乎地仰头靠在沙发上,“我深感自己的能力有限,很难再胜任办公室主任的工作了,再说培养接班人,发现人才,使用人才也是我们的一项重要工作么。至于我,最好退居二线作个顾问什么的。”

“哼,四十来岁就想捞老干部的美差了。”侯权超友好地笑着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张存锐敏捷地把打着火的打火机送到侯权超的面前,使侯权超把刚拿起来的火柴盒又放回茶几上。

“要不,你老兄看着办吧,你看我能干个啥就干个啥吧。”

侯权超突然从嘴上取下烟卷来,惹有所悟地打量着张存锐,他心里突然意识到,要干一番事业,这个张存锐确实是个很难得的好搭档……

“不过,”张存锐悠然地喷出一口烟来,他并不去注意厂长的表情,“办公室主任,还是司马英比我强,年轻能干,事业心强,又是大学生,是我们厂难得的一个符合干部四化标准的人。”

侯权超又从茶几上拿起那张名单详细地看起来。他似乎突然发现,在这张名单上几乎都是他得心应手的人。不过把原来的旧人手换下去的太多,几乎寥寥无几了,有几个也只是在一些非关键科室,而且大都任副职。他又一次惊奇地发现张存锐的魄力比他大多了。近一个时期来,关于干部的使用问题已成为他头疼的问题,但他却没有想到像张存锐这样果断地干过。

“关于干部的配备和使用问题,”侯权超认真地说,“还需要同师书记商量。”

“嗨,那还不是个样子,现在实行厂长负责制,就得你说了算,再说,他那个政治系统的什么宣传、工会啦,由他 定好啦。”

“目前,我们厂享受县团级待遇的问题市委还没有批下来,所以这个机构暂时还不能定,也不能搞。”

“那当然,这我都考虑过了,这项工作只能在市委关于我厂待遇的批文下来后才能搞,但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束手无策。我也到市委打听过了,我们厂享受县团级待遇的问题很快就会批下来的,只要批文一到,我们厂就得成立党委,那时候我们就快刀斩乱麻,”张存锐突然打住了话题,神秘地向侯权超欠过身来,“唉,老侯啊,你考虑过没有,成立党委,这个党委书记让谁来干呢。”

“啊,这……”侯权超感到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当然还是老师啰。”

张存锐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吧,到时候我们听上级的安排吧,今天咱们不说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谈第二个问题吧。”

“你还有第二个问题,”侯权超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好吧,你说吧,今天晚上我舍命陪君子了。”

“老侯啊,”张存锐诡秘地笑着,“我说你这一辈子真地要打光棍了。”

“这,这个问题么,”侯权超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十分头疼的,经张存锐这么一提,他便产生了一丝凄凉的感觉。社会啊,为什么这样地捉弄人,自从几天前方盼哥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是一场不愉快的遭逢以后,他整天闷闷不乐地像得了一场病似地。十几年前,在中条山区那个偏僻的杜家庄里,方盼哥给过他不少友谊和生活上的温暖,给过他生活下去的希望,临走时她把一个少女的洁白纯真的心都给了他。可是命运总是难以捉摸的,他沾着父亲平反后的光离开杜家庄进了省化工学院后,花花绿绿的世界,社会的现实,都使得他的脑子比在杜家庄的时候复杂得多了。他一个大学生,将来前途不可估量,找一个农村妻子实在是与现实有所违背。且不说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像冯师傅那样在外打一辈子光棍,把妻子放在农村,从大姑娘到老太婆演着这人为的恶作剧也够人难受的。可是他对盼哥的感情的确非同一般,抛弃她也实在于心不忍。有时候他竟怪起党的政策来,你既然把我打发到穷乡僻壤里去了,又何必把我给弄出来呢,这简直不是在捉弄人么。要是他一直不离开杜家庄的话,那他将会与盼哥是很美好的一对,会是被杜家庄的人眼红 的一对,他会带着千里姻缘天注定的色彩,在中条山区里男欢女爱生儿育女的,可是这一切在实然间就全变了。当初他是在矛盾与痛苦中煎熬着的,然而糟糕的是后来发生的事,要不是她,花琼琼闯进他的生活的话,他与方盼哥结合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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