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心中一惊,恨不能立时飞身而去。他素知碧梧性情,于是依旧换了便装,一袭青衣,只带了两三个随从策马先行。再不复当年布衣孤寒,寻常衣衫其实也掩不了数年薰染的富贵气。
他一行赶路,一行思忖这贼人从何而来。沈松从前一向与人为善,不曾结下什么私仇,听那县令言语,刺客必也有来历,何况平空又来了一个什么女捕快舍身相救,看来,这小镇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心底隐隐约约有令人不安的猜测,只是没有见到碧梧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敢往深处想。
自然还是被拒之门外,还好她允女儿出来相见,周琮便拉住女儿的手追问究竟。那夜的事,小女孩半梦半醒,并不能说清道明,但后来胡金凤养伤种种,包括她们因何结识,周澄都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姨姨待我们真的好,喏,她还留下那个——”她指向屋内,周琮循方向走至窗边,就看见梁上悬下一条绸带,上头系着一块金牌,样子再熟悉不过,原是宫中的东西,刻着长公主的名讳——“昭惠”两个字。
他心中一凛,这样贵重的东西。照理,留下这东西的人与碧梧不过初识,怎就交情若此?女捕快,长公主,周琮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澄儿,去请你母亲出来。”
沈碧梧烦得很,索性素着一张脸出来,左不过三两句话不投机打发他走。他原是牵挂她安危的,见她好好一个人立在面前,总算石头落地,长吁一口气。再抬头,清清淡淡的眉目,仿佛这些年不曾被风霜磨砺似的,一时竟有些忘情。“碧窗娇困懒梳妆,粉沾金缕裳”,这是新婚情浓时闺中笔墨,周琮脱口而出后方觉失言,她早已横眉立目转身要走。
“碧梧——”
她停下来,没有回头,“周大人慎言。昨日和种譬若昨日死,若旧事一一重提,怕是你我再无相见的余地。”
周琮亦颇理亏,躬了躬身,“我还要回京复命。我身边这两个随从都是练家子,我暂且留在这里,以防不测。”
“胡姑娘那样好的身手也不过与那贼人打个平手,你的手下料也不会是天下无双。”沈碧梧顿了顿,望向屋内,“长公主的金牌在此,谅他再来也不敢造次,便不劳大人费心了。”
“那位姑娘与你不过萍水相逢,固然她侠义心肠,到底女流之辈,所知所能有限。碧梧,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知道我做的这些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亏欠,只是,我的提议,请你再好好想想,退一万步,澄儿也要有个家呀。”
“自澄儿懂事,我就告诉过她,有娘的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