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世界观
*组织覆灭后时间线
*含少量莱波剧情&部分私设
上
降谷零迈出公寓大门的第一步时就感到自己今天的穿着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气温回升的太快,早上九点的太阳烫着皮肤都散着隐热,他站在楼道间犹豫了三秒,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家重新更换一套衣服的打算。
近半年来锐减的外出时间让降谷零对天气和环境的变化变得迟钝了不少。前四个月,他一直辗转在ICU监护室和警察医院病房之间,大部分时间没有任何意识。他被安置在一个单人单铺的干净房间里,与外界交互的唯一联系只剩下血氧仪和心电图上高低跳动的折线和数字。
风见按照更高层人物的授意替降谷零谢绝了所有探访的友人和同事,其中包括工藤新一和他的朋友们。降谷零接受了这个安排,但纯白色的墙壁和床铺依然极其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与世界断裂的错觉,所以在终于夺回大脑对身体四肢的控制权后,降谷零叫来风见裕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去办出院手续”。
出院的时候并没有很多人来迎接他。尽管关于那个组织的经年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出于身份和职业的特殊性,他的一切动向都还是要低调处理。警察厅的同事们托病房的医疗人员寄了一束康复花束送到他手上,降谷零左手提着自己不大的行李包,右手抱着一大捧素色禾纸包裹着的鲜花站在护士站前和照料自己的主治医师以及住院护士一一道谢告别。
他不轻不重地开了个玩笑:“我倒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但确实是第一次在这里躺了这么久。”
主治医师是个黑色短发面相和蔼的中年男人,胸口挂着工作名牌:“希望不要有下次了才好。”
降谷零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表态:“再见,藤原医生。”
藤原医生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向他点头致意:“再见,降谷警官。”
今天住院部的人流量很少,闪身进入下行电梯的时候,电梯间内就只有降谷零一个人。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百合花束散发着浅淡沁鼻的香气,降谷零把夹在花朵之间的白色卡片捡出来看了一眼,“恭喜出院”的祝贺语后跟着两个圆滚滚的感叹号,看上去有些诙谐。
对于进入病院之前的事,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最后那个黑暗狭小的楼道杂物间内。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某些长期以来盘踞充盈着生活的东西一夜之间从他的身体里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种无限接近于秉烛夜游的虚空感。
所有随身的东西应该都在最后的那场爆炸中消耗殆尽了,所以现在留给降谷零可以和他一起搬离病房的行李并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单薄。除了一些个人证件和车钥匙、钱包以外,就连脱下病服后回归日常生活的这套休闲服也是临时购买的。而在这些之外——降谷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紧贴着皮肤严丝合缝地覆盖着腺体的那只医疗颈环——或许唯一称得上“重要”的也只有这个东西了。
接下去的起码一个月内,他都要学会适应与之共存。被人为粗暴剐去的结合标记尽管已经在几场大手术的紧急治疗后暂时转危为安,但是此刻已经脆弱地再经不起哪怕一丝外界信息素杂质的侵扰,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腺体完全保护起来,直到创口和新生的疤痕度过危险的排异阶段重新愈合为止才能彻底摘下。降谷零缓慢思考着藤原医生交给自己的复诊卡上记载的注意事项,然后将风衣的衣领轻轻竖了起来,不留痕迹的将它遮掩在织物之下。
他重新回到自己作为“安室透”身份下的住所,第一件事就是从床底掏出了一只满是灰尘的玻璃花瓶,灌进四分之一清洁的水量,然后将在医院收到的花束一股脑地插进瓶口中。降谷零花了一周的时间整理自己阔别大半年的住宅,打扫了卫生又更换了床单和窗帘,清洗干净的衬衣挂满了阳台的衣架,整个空间内全都散发着香氛剂里薄荷青柠的味道。也仅仅只有这样唯一一种单调的味道。
普通人的生活带着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也丝毫不吝啬的铺撒在每一块墙壁瓷砖上。当降谷零第三次调整客厅台桌上的摆件朝向时,他终于后知后觉的体验到了一种微妙的格格不入感。就像一颗藏在靴底的小石子,明明不甚锋利,根本不足以划破肌肤流出鲜血,但却存在感十足,令人整日无法安宁,每走一步都像在心脏上碾过钝器。
忙碌过后漫无目的的清闲是恐怖的。好像周遭的一切就像一只突然停摆的老旧挂钟,一些徒以支撑的东西被瞬间从脊骨间抽离开去,只剩下一具嘎吱作响的躯体和潮水般涌入的疲倦。
降谷零回到家中的第七日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呆了一整个下午。直到窗外的黄昏变作深沉的星辰,夜风降了温度穿过纱帘蜂拥而至。自加入零小组工作后,降谷零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机会经历如此漫长的思考过程,直到寒意召回了一些分散的注意力,他这才想起有关于自己身上亟待解决的事情,于是慢吞吞地站起身去关窗。
明早还是要抽空去一趟咖啡厅。降谷零心想,站在公寓床边透过玻璃望着楼外这座城市街道上川流不息的光带。
在刚刚出院后的不久,降谷零就立刻向波洛咖啡厅的店长去电告知了自己辞去兼职的打算。尽管对方极力挽留,但降谷零去意已决,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供回转的余地。一切都已结束,咖啡厅店员的伪装也到了该谢幕的时候。编造一个得体又圆滑的辞职理由对降谷零不算是件难事,毕竟在他的前半生的大多数时候,降谷零本就一直活在各式各样的谎言中与人周旋。
在通话结束之前,降谷零答应店长会妥善的交接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又是几番寒暄后,两人才正式挂了电话。正义的形状从来不止有一个模样,降谷零一向衷于计算自己每一步行动过后将会带来的所有后果和情形,而妥当收尾也一直是特工信条中极为重要的一款。
第二日是周四,降谷零挑了一个客流量不算太多的时间段提着精致包装的牛皮纸提袋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大门。开放式厨房吧台后的榎本梓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却在抬起头来后的下一秒忍不住惊呼出声。
“安室先生!”穿着粉色波洛围裙的年轻女性迎面朝他走来。
“梓小姐。”降谷零冲她笑着回应,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精神不错。
“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吗?”小梓关切地问道,“听说你生了病,大家都很担心安室先生呢。听到你突然要辞职的消息,孩子们也经常来这里想要找你当面告别呢。”
她的话音落下,视线却停留在了降谷零颈间略显突兀的医疗颈圈上,稍有些犹豫地小声问道:“这是……”
“啊,没什么,”降谷零左右微微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语气轻松,“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事故罢了,稍微受了些伤。”
小梓看上去却更显担忧了:“……伤口在这种地方吗?”
“请别担心,已经差不多快要好了。”降谷零柔声宽慰道,顺势将手上的提袋递给对面的beta女服务生,“前段时间出去旅行了一趟,这是我带回的手信。过去承蒙各位的照顾,除了小梓小姐之外,也有那些孩子们的份。”
“今后可能很难再有机会像这样来到店里,所以请替我将礼物转交给他们吧。”
“太感谢了……没问题,交给我吧。”
小梓伸出双手接过了沉甸甸的手信袋,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原来安室先生去旅行了吗?”
“……是啊,一不小心就逗留久了一些。”降谷零眨了眨眼睛,“但是沿途有看到平常无法想象的漂亮风景,也算不虚此行了。”
“对了,差点忘了,”降谷零打断对方,从袋子里取出几张特意打印好的纸张示意小梓收下,“这是之前你交代过我整理好的新一季波洛咖啡厅的季节菜单。还有其余一些甜品的菜谱,我想,有了这些,我离开之后接任这里工作的人,应该也能顺利复刻出一样口味的食物了吧?”
这下小梓的表情算得上是真实透露出惊异来了:“真是太麻烦你了,安室先生!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委托你还记得。”
降谷零顺势将左手插进了左侧的裤袋里,在这样做之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刻板的熟悉。蜜色肤色的英俊男人摇了摇头,方才继续对她:“不会,康复期间幸好有这些事做才没有过得那么无聊。”
小梓将那几张打印纸拢进怀中,抬头与降谷零对视,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般问道:“一定很辛苦吧?”
金发的男人怔愣了半秒:“什么?”
“安室先生,应该经历了很辛苦的过程吧?”小梓继续道,神情透露出真挚的关心,“因为,你看起来真的消瘦了很多。”
“——但是能够最终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降谷零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然后又慢慢松开。他的胸口缓慢地起伏了一下,然后慢慢归于沉寂。“……是啊,”他温和地抿着嘴唇笑起来,目光平静得像一尊雕像,“真是太好了。”
从波洛咖啡厅离开之后,降谷零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向前走去。下午他计划着还要去一趟宠物店,将任务开始前自己送去那里接受寄养和照顾的哈罗接回家。今天难得没有开车出行,降谷零便想着索性在此之前先步行到不远外,在曾经作为安室透时常去为咖啡厅采购食材的超市里购买一些果蔬和日用品。警察厅给的休养假期还有不少富余,他一边计算着家里冰箱的闲置空间,一边在超市的货架之间来回徘徊挑拣。
勉强挑选了一些中意实用的商品后,降谷零提着两大包购物袋的战利品刷卡结账。走出超市大门的时候,一群穿着统一制式校服的国中生勾肩搭背地与他擦肩而过,走进一旁不远处的便利店内。他们背着的运动包上印着学校的罗马音缩写名,降谷零看了一眼其中依然露出书包拉链外的半只手套,猜中他们大抵是刚刚结束棒球部训练的校队球员。
年轻的男孩们笑声和交谈的音量都放的很大,这样的快乐和友谊来的如此单纯,仿佛下课后互相分享的汽水或是部长请客的一只肉包子就能囊括所有关于幸福感的回答。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体验,但那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他已经过了那个故意抢着去咬同伴手上冰棒第一口的年纪,也永远失去了那个一路结伴同行走过青春年少的挚友。
重要的回忆是永远的霞色,它短暂地出现、迅速地褪去,但却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傍晚抱膝团伏时的静谧里,经此一生,永不会消逝。
降谷零站在原地隔着便利店的玻璃大门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才转身重新迈开脚步往反方向走去。
走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遇到了红灯。降谷零站在人行道路沿定住,放下手中的购物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等待绿灯一边回复风见的短信。短信是昨晚来的,他现在才想起回邮。其实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在降谷零眼里无关紧要的工作安排事项,只是自己的这位下属非得要尽职尽责的向自己再亲自寻求一遍确认而已。
他低头单手执着手机用拇指指腹快速键入回复,少见的没有注意到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直到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搭上他的左肩,感到肩膀一触的降谷零几乎是在瞬间便绷直了脊背,像一只竖起耳朵的猫科动物一样机敏警觉地快速扭头往后看去。
赤井秀一站在他身后不足半步的位置,一双深绿色的眼睛因为面阳的站位微微眯起。他的脸上看不出太过浓重的情绪,仿佛一位真正是街头偶遇老友的故人一般施施然收回他的手臂,重新插进左边的裤袋里。
“降谷君。”他沉息吐出这个在降谷零听来稍显刺耳的称呼,然后便没了后文。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环绕着此人一贯冷峻又懒散的气场,仿佛在等待日本人的回应。
有那么一瞬间,降谷零觉得自己真正体会到了忘记思考的滋味。他瞪着对方,双足却好像已经生了根,和脚下的米花町的街道地砖连结成了一体,无法抬起一寸。从赤井秀一的瞳孔里,降谷零看到了自己的脸。他压根不知道,时至今日,原来当自己再见到这张熟悉到破碎的脸庞时,竟还会露出这般的表情来。
下一秒,降谷零松开手,购物袋便垂直砸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