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闷热难耐,听说贵州西北部威宁县有个草海,风光秀美,是避暑胜地,于是,与友人们欣然前往。
此行路途甚远,距草海约需七八个小时车程。大家一路走走歇歇,中午时分找个小镇用餐,虽然已进入贵州腹地,太阳依旧很毒辣,一顿饭下来已是汗流浃背。吃毕午饭,又匆匆上路,想争取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
黄昏时分,终于到达威宁县城。
县城看起来不大,穿过小城中央平整的街道,远远望见有蓝色湖泊,若隐若现,那一定就是草海了!我们找个地方把车一停,顾不得旅途劳顿,朝草海方向狂奔去。
近处,有很大一片紫色的马鞭草,向四周铺开。徜徉于花丛中,凉风吹动裙摆,吹乱了头发,吹得心头阵阵舒爽,使人顿时忘却了酷暑!与脚下这片紫色花海相连的,是一望无际浩瀚的蓝色水域,一直延伸向天边。这便是贵州高原上那个非常大的淡水湖,它看起来真像大海般浩瀚、宁静,充满了神秘。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尽管我早就迫不及待想扑向它,也只好耐心等待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们再次来到草海边。空气非常好,我贪婪地呼吸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新充满五脏六腑。我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随众人走至码头。
说是“码头”,其实是被草甸分拨成的一条条水道,当中停靠着许多小船。我们的船娘大约四十多岁,皮肤被风吹得微黑,撑船的技术十分娴熟,她将握在手里竹篙在水底轻轻一点,船立刻滑出好几米远。我们很奇怪,为何不用桨划,过后才恍然明白。
原来,草海里的草真不是普通的多,如果用桨,会被水草绊住,只能用篙撑。水深不过几米,很清澈,底下的水草清晰可见。草甸随处都是,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上头也长满了齐腰深的草,这些草将湖水围成一条条曲折回环的“水巷”,船就穿行在这水巷中,四周很静,不说话的时候,水波荡漾声就在耳边回响。
“快看,那儿有野鸭!”有眼尖者惊喜地叫出声,打破寂静。
果然,顺着手指的方向,透过水草间隙,在一片波纹漾开的地方,几只黑黢黢的野鸭子忽而钻进水里,忽而浮出水面,还有一只蹲踞在草甸上,用它的小眼睛警惕地巡视周围,屁股下坐着几个白花花的蛋……
随着船的深入,草甸里越来越多的秘密被我们发现,除了野鸭、鸭蛋,还藏着许多不知名的鸟,被水声和人语惊起,从浓密的草丛中飞出。船娘告诉我们,现在是夏季,要是十月来,可以看到很多的鸟,还有黑颈鹤呢。黑颈鹤?那可是珍稀鸟类!我的眼前立即涌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成群结队的鸟儿从寒冷而遥远的地方飞过来,齐聚在此,栖息、觅食、繁衍后代,这片广袤而静谧的水域到处是它们欢乐的鸣叫,这里就是鸟儿们的天堂……
小船前行半天,终于驶出长长的水巷,来到中央深水区。深水区无草甸,视野陡然开阔起来,眼前水面更加宽广,水与天的连接处,出现淡淡的远山。天空异常湛蓝,云白得晃眼,蓝天、白云和飞鸟的影子一齐倒映在水面,恍惚间竟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了。天空是湖,湖亦是天空,正所谓“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此时正值七月, 游人都穿着短衫或裙子,太阳偶尔躲进云层,湖面上不时有风吹过,竟冷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待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万丈光芒,水面顿时波光粼粼,像数不清的碎金子……游船不多,偌大的湖面仅漂着三五几只,由于离得太远,呈黑点状,在天地间沉浮。
正当我们深深陶醉于这难以言喻的美景中,啧啧赞叹不已,却听得船娘说:“早些年这儿才好看呢,水更深更清亮,鱼多,鸟也多。这几年来耍的人越来越多了,水也更浑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撑船人的生意更好了……”讲到这里,她黑红的脸膛泛起满足的笑容。接着,却又把话题一转,“我给你们唱首山歌吧。”湖面上于是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只听船娘用浓浓的贵州腔轻声唱道:
山上选得花一枝,
河中选得一条鱼;
歌圩选得一个妹,
貌美心美像珍珠。
哥是月亮妹是星,
星子不比月亮明;
妹是池塘哥是海,
池水不比海水深。
……
泛舟湖上,遨游于无边无际的天地间,像鱼儿和水鸟一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纵然胸中有再多的烦躁和郁闷,也会一扫而光,人和大自然相比,实在太渺小,只不过是一粒小小的尘埃罢了。
草海,僻静、温柔而纯净,多像上帝掌心一颗闪亮的珍珠,也像极了一位美丽清纯的少女。我多想留下来,永远陪在她身旁。白天,欣赏她婀娜的身姿;夜晚,倾听她喁喁耳语。风起时,随她翩翩起舞;细雨中,伴她踽踽独行。然而她并不属于某一个人,她属于蓝天大地,属于白云飞鸟,属于最宽广无垠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