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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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锦夜行,听起来是很好的词语。

好友列表中有一个叫乔木的人,我给她一个单独的分组,名为【行】。因为她这个人,也因为她对于生活的态度与不妥协。

乔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旅行,丽江、大理、厦门这些文艺小城留有她的足迹。而今年四月,她突然发来消息说:“我在尼泊尔。”面对着这五个字,我像是患了失语症般久久没能言语,随后想想便也释然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想到哪儿去,便省吃俭用攒一笔钱,然后一个人,一个背包,一颗不愿停歇的心,说走也就走了。走之前计划一定是不为人所知的。

在尼泊尔,异国他乡,她在去一个地图上面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小镇时迷了路。后来她搭乘陌生人的破旧小皮卡,在苍凉荒芜的异国的月色中一路前行。回国后,那段经历被她记叙下来。我总是富有感情,设身处地地去感念她的思想,去体会平淡薄凉的文字中又蕴藏着多大的震撼力。

而后,我想自己去旅行,在漫长旅途中找寻一些特殊经历。衣锦夜行,我无限向往,有些孤寂,有些安静的环境。

这样行走,双脚摩挲大地,聆听寂静之音,似是一个孤寂的朝圣者。

在天津有这样的旅程。我一个人,脚踩着复古的青砖甬道,走在渐渐沉睡的城市中央。街道不太宽,星星也隐了去,只剩路灯吸在上面,一段明亮,一段黑暗。

那是和友人去津门故里的当天。古朴的怀旧被繁华的商业所掩盖,虽是青砖灰瓦,青石铺路但就是淡了感觉,和友人相视无奈,不禁失望。于是便约定待到晚上再来。

我因一点小事耽误,忙完之后却不见友人踪影。住的宾馆离津门路不远,但那标志性的天津之眼却没了踪影。我不知道这是哪,哪一条路可以通向宾馆。

我想这应该就是迷路了。

但心里却一点也不慌张,眼前泛起夜晚的雾气,耳边不时地响起步履匆匆的行人的脚步声。沿着街道往东走一段,后知后觉般像是不对又返回往西走一段,心中没有焦躁而是无比宁静。幸而在街道口看见零星的着几辆出租车。

“去卫津南路么?”我轻敲着车窗对里面说。司机倦散地趴在方向盘上,看向我,揉揉迷糊的双眼,“没听过这条路儿呢。”

他用着好听的儿话音回答我。

问了三四辆出租车都是这般回答,想着今夜可能回不去了,心中又升起了一股露宿街头的凛然。所幸最后一辆车的司机知道这条路。我取下背包抱在胸前坐上了副驾座,司机大概三十左右,脸上刻画着生活的沧桑,眼中露着是没什么激情的眼神。

他忽然说:“你一个小孩儿,这么晚还在外面做什么?”我只搪塞说去看夜景,此后无话。看着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街道上车很少,司机开得很快,流萤般的风包裹我的全身。

在一个路口停了车,他说:“二十一块八,零头抹去,给二十就行了。从这个巷口往里走一会儿就到。”我看着他笑了笑低声说了谢谢。

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去,一辆孤独的小车向无尽的长道驶去,像是看不到尽头,也像这生活般没有尽头,所能做的便是不停地向前走。从路口一直往里走了很久,路过无数的霓虹招牌,这些五颜六色,在潮湿的夜里,起了皱。

这是凌晨一点半钟的天津,一个与我不平行的世界。

这座城市于我是陌生的,明了般说,这座城市不是属于我,我只是一个独行在这里的异乡人。我没有在这坐过地铁,没去过文化中心,天塔,世纪钟。所熟悉的也只是从海上吹来的裹着湿气的风,以及天上那片并没有星星夜空。

星星被藏在霓虹后面,那些闪亮的像眼睛般一眨一眨的都是昨日的星光了。

这座城市最初来的时候是09年,而今再次到来已是2015年,六年岁月流逝,而岁月留下了怎样的痕迹。或者说是岁月无痕,什么也没留下,所能做的只是勉怀。

这段路像是很长,周围寂静,没有直逼眼睛的车灯,偶尔一两个步履匆匆的行人从我身旁经过,倒也没了害怕的感觉。

在一个路口的转弯处,亮着昏黄的白炽灯,老人坐在灯下的小扎椅上盯着吞吐白气的蒸笼——是卖狗不理包子。老人看见我走来,立马站了起来,咧了咧僵硬的嘴角。而看到我没有停留后,又坐了回去,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暗淡。

想了想,又折回去要了一笼,虽然清楚味道可能并不正宗。

光芒随着我离去的脚步渐行渐远,回过头去,老人将那盏昏黄的吊灯高高的举过头顶。手中拿着温热的便盒,它的温度像一股浓浓的热流般涌向某个不断躁动的地方。

想起乔木。它在异国小镇迷路而又遇到搭乘的长车时,她在想着什么。是否也像我一般有种与温暖相拥而眠的冲动。

经年往事。

她逃掉晚自习,跑到图书馆的天塔上大喊:“我想去远方······”

她在丽江的一米阳光里驻唱和人拼酒聊天。

她在我所不知道的异国他乡的街道夜行。

我永远也无法拥有她的生活,而在此刻,我想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我想也找寻到了丢失已久的心情。

这段路被我缓缓地走了近半个小时。

原来每个人对“远”的定义是不相同的,计程车司机告诉我的很近可能是用车程丈量的,而我却先入为主地脚步来定义他的那个“近”。

我走过天津的这条街,路过黑暗也路过光亮。

好听的儿化音。北方胡同。卖包子的老人。为我举起的那一盏灯。远方的乔木。

我行走在天津,孤寂,安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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