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民宿故事【第33篇:三个大叔,喝得一塌糊涂】

第三十三篇:三个大叔,喝得一塌糊涂

 

前天,青旅住进了一位姓雷的骑友。他来自重庆,年龄和我相仿;原计划挑战川藏线,不料膝盖拉伤只好中途返回。借在我这疗养之机,他和成都的一位老朋友相聚,我也受邀和他们一块喝酒。没想到,我和他俩一见如故,我们三人喝得一塌糊涂。

说实话,做民宿以来,我和客人聊天居多、喝酒较少;因为我觉得人家邀我是出于礼貌,我不能看不出眉眼高低、打扰人家雅兴。但这次与老雷不同。

我因骨折已多日滴酒未沾,正馋酒呢。而这个老雷邀我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拉我坐下、二话不说就给我倒酒;他和他朋友仰脖就干,然后俩人以先干为敬的架势直直地看着我。这方式简单粗暴、真诚有效,我立马就屈服了。

那晚,我们三人从晚上7点多喝到下半夜,越喝话越多、越说越高兴、越高兴喝的就越多。最后,喝光了老雷买的两打啤酒、他朋友老李带来的一瓶茅台特供,还有我拿出的一瓶红酒和一瓶糖酒会客人送我的华酒。

不喝不知道啊。一喝起来、话匣子一打开,我才发现我和老雷、老李非常有缘。

我们都是同龄人,年龄只相差几个月,我大老雷三个月,老雷大老李四个月。还有我们都做过传统批发生意,只是我在成都荷花池,他俩在重庆朝天门。甚至我们结束生意之后、再创业的坎坷经历都非常相似。

先说老雷。他是军人出身,身材不高但非常健壮,曾在部队做汽车兵。因为妻子有亲属在重庆开鞋厂,所以老雷夫妇早在2000年时就开始做起了批发鞋的生意。十几年下来,老雷夫妇生意不错;但最后还是经受不住互联网冲击,在2016年无奈收手。收手之后,老雷曾尝试倒腾二手房、搞装修、做物流等等,但结果都没成功。现在,老雷在重庆开滴滴、妻子开鞋店。

我问老雷孩子多大了?现在应该结婚了吧?没想到这一问引来老雷一声叹息,独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老雷夫妇奋斗十几年,家里颇有积蓄,早早就给儿子准备了一套房,还为刚大学毕业的儿子买了一辆奔驰。儿子也非常努力,几乎没正常上过班,毕业之后就不断创业。先是开网咖,后来参股小额信贷公司,然后又开火锅店---。可惜都经营不善,没能维持多久。

老雷坦言,本来结束批发生意之后,他觉得只要做点小本生意、安度晚年不成问题。但没想到妻子太纵容儿子,一投资动辄几十万,短短几年家底就被掏空了;尤其前年,儿子酒驾撞了一个老年人,一下就赔了二十多万。当初他们做生意靠的是妻子亲属,他对家里财政没有发言权;现在他更是啥都不管,只管开自己的滴滴。

老雷的经历挺让我感慨,没想到老李的故事更糟心。

老李身材瘦小,但很有精气神。原来是成都一家国企电工,后来误入歧途开始混社会。用他自己话讲,二十出头,天天背着挎包,包里只揣两样东西:菜刀和钱。后来遇到妻子,老李改邪归正,夫妇俩到重庆朝天门开始打拼。也是2016年,也是经受不住网购冲击,老李夫妇结束了经营十多年的布匹生意,回到了成都。

老李和妻子都没啥文化,连拼音都不会。所以,他们回成都之后参加了很多精英班,一则想提升自己、二则想多建立一些人脉。

这种精英班我知道,前些年很火,但其实就是一个个骗局。那些老师一个个口若悬河,大讲人生道理、奋斗哲学,还套用大量成功案例,鼓励你挖掘自身潜质、开创辉煌未来。究其本质,就是洗脑、忽悠你掏钱,然后让你不断学习、不断掏钱。他们还采用相互之间、无私沟通等方式,让学员之间建立亲密联系;令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已拥有丰富资源、创业团队,成功唾手可得。而依我看,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棍只能磨成牙签。人生需要奋斗,这道理没错;创业需要资源和团队,这话也不假。但成功,哪有如此简单啊?

结果是,老李夫妇仅参加这种精英班就先后花了近10万学费。更可悲的是,受这种成功学的蛊惑,老李夫妇意气风发、信心十足、不断创业,先后创办了科技公司、纸业公司、餐饮公司等;还经不住其中一位学员的忽悠,花了近百万购买了一处正在建的批发市场店铺。如今,所有开过的公司都赔钱关门,那处在建的批发市场也成了烂尾楼,投资店铺的钱也都打水漂了。如今,老李妻子情绪低落、身体欠佳,一直呆在家里;而老李把原来三十多万的车低价处理了,换成了一辆新能源电动车,也和老雷一样在成都开起了网约车。

其实,我也曾在生意结束后开过三月的神州专车,深知开网约车的辛苦。我现在虽然在做民宿,貌似悠闲;但实际上比他们还不如。尤其遭遇疫情,至少他们旱涝保收,而我却天天赔钱。

我们都曾做过老板,也曾风光一时;可如今,我们都年过半百,却还在为生活而奔波。也许我们三人都是失败的个例,因为有很多人同龄人春风得意、事业有成,就比如我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厅局级的已有几十人。但不得不说,我们三人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我们三人都曾做过十几年的批发生意,那些年我们可是真金白银地交费纳税啊,也就是说我们的贡献并不比别人少。但生意结束之后,个体户的标签却撕扯不掉。社保要按时百分百自己缴;没有收入也不能以下岗工人或失业人员的身份领取补贴或救济金;再创业,几乎没有一项优惠政策与我们搭边。我们既不是大学生也不是公务员,也不算下岗工人、也不是失业人员,更不是科技人才、低保户、困难户。我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我曾反复思考,至今没找到答案。我只感觉我们的年龄、我们的身份非常尴尬,犹如被时代淘汰、被政策抛弃、被社会边缘化。可以说,如果没有积累足够财富,那就意味着我们只能靠自己、再老再累都得拼。更可悲的是,我们都五十出头,本可以再奋斗几年,到60就能领养老金了;但又赶上延迟退休,想早点安享晚年都遥不可及。

大假之后,生意往往会清淡半月左右。那晚,我三栋别墅都没啥客人,所以我难得轻松,索性放开手脚、与他们畅饮。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同为中年沦落人啊。我们三边喝边聊、边聊边喝,频频举杯,几乎是一醉方休。开始我还顾及伤痛未愈,但酒至酣处全抛到了脑后;老雷喝到下半场,说话舌头打卷,他讲的重庆话我根本听不清;老李最有酒量,半夜他是咋走的我都不知道。

昨天老雷回重庆了,我俩依依惜别。

古语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想我和老雷、老李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我和他俩素未平生,但机缘巧遇;我们相处虽短,却彼此坦诚、直抒胸臆。

人生难得几回醉?醉里人生几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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