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就在莫莉心甘情愿地爬上主任的床,被他狠狠地压在身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老师骂过她一句话:
你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狗。
那时的莫莉,是穿高跟鞋喇叭裤烫卷发的莫莉,是会唱黄梅戏女驸马的莫莉,更是男孩子众星捧月的莫莉。
晚自习时,她把班上所有的男同学带去看电影,老师发现班上只有寥寥几个女生,忍不住口不择言地骂她。
这句话,像卡在喉咙的一根鱼刺,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整整让她难受了十年。
这一刻,她却突然释怀了。
确实,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发情的母狗。
半年前那个邪乎的早晨,她和老公在路口道别,各自去上班。走着走着却突然摔了一跤,膝盖都红肿起来。
一瘸一拐来到办公室,想找点红药水擦一下。兰姐慌忙跑来,神色凝重,拉起她就跑。
跟着兰姐跑到离老公单位不远的马路上,她看到,老公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睛瞪着,脑后一滩暗红的血。
好可怕,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老公,她根本不敢靠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好好的去上班吗,怎么这一刻就突然躺到地上了,是不是在做梦。
周围好多人,好吵,好烦,她要赶紧离开这儿。
兰姐紧紧地搂着她:"去把他的眼晴抚上吧,他舍不得你们娘俩,他死不瞑目啊。"
她自己都没明白过来,怎么突然就成了寡妇。那年她才刚满二十八岁,结婚刚满四年,儿子刚满三岁。
02
没了老公的日子,莫莉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始。她不知道怎么开煤气,不知道在哪里买菜,不知道洗衣机怎么用,她更不知道,儿子每天要几点去幼儿园,那些乱七八糟的水电煤气费在哪里去交。
她是享惯了福的莫莉,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莫莉,是被老公宠上了天的莫莉。老公总是说,他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他的妻。
是老天嫉妒她太受宠了吗?还是怪她太不懂事,让老公太辛苦,所以才要以这样的方式带走他。他们在一起才多长时间呀,怎么就分开了,就散场了。这么的匆匆忙忙,这么的猝不及防。
那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整日昏昏沉沉,像个木偶一样。唯盼着天早些黑,夜早点到,她就可以早点入睡。睡着了,老公就会回来了,他还是那么儒雅,那么干净,穿着白衬衫,她一直喜欢他穿白衬衫,用宠溺的眼光看她……
她心无所依,只想和夜晚相依为命。
妈妈一直陪在她身边,教她一些日常生活的常识与技能,一边教一边唠叨:"做姑娘时也不做事,嫁人了也不做事,平时要是勤快点,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受罪……"
她一听就哭,妈妈也陪着哭。
不久儿子安安回家了,自从老公出事以后,安安就被妹妹接走照看。他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到处找爸爸。那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死亡的含义。莫莉没有办法解释,只好哄他说,爸爸出远门了。
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子,狭小局促的家,妈妈整日的操劳与担忧。她终于明白,生活即使再一地鸡毛,也终究是要继续下去。她上有老下有小,她不能继续在痛苦和孤独中沉沦。
03
一个月以后,赔偿款下来,四十多万,在当时,也算是不少了,前前后后都是兰姐夫妇在操持着。
兰姐和莫莉是同事,比她大了不少,但两人脾气性格相投,干脆就以姐妹相称。平时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这次事故,兰姐夫妇放下工作,跑交警,跑厂办,和肇事者谈判,亲力亲为不辞辛劳地奔波。如果没有兰姐和姐夫的帮忙,以莫莉稀里糊涂的性格,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老公是厂里的正式工,莫莉是临时工。出事以后,主任也是不遗余力地帮忙。先是帮她工作转了正,儿子每年抚恤金领到成年。最主要的是,经过主任的帮忙周旋,她竟然拿到了最后一批的分房福利,分到了一个二居室。
搬入新居的这一天,莫莉心甘情愿地上了主任的床。
其实她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在那次全厂文艺汇演中,莫莉在台上风姿卓越的演唱女驸马时,主任眼里就有了异样的光芒。
她确实是自愿的。在偌大的一个单位,如果没有一点靠山,让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怎么活?
老师说她像一只发情的母狗,其实,她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莫莉本来就身段苗条,长相娇美,思想也比较超前,人又幽默风趣,做事有分寸懂轻重,加之又是寡妇的身份。慢慢的厂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个漂亮年轻的小妇人。一时之间,身边追求者众多,莫莉觉得,现在行情比十八岁还要紧俏,她又成了众星捧月的女神了。
她会选择性和看得顺眼的男子约会,但从来都不付出真心。现在她就是个爱无能,她的一腔深情,早就随那个死鬼男人一起埋进了坟墓。她觉得没有一个男人能抵得上老公对她的好,只不过,她需要这种新鲜的冒着热气的浓烈生活气息。不然,一定会及早的枯萎死去。
白天上班忙孩子,和无关痛痒的男人调情约会。可是到了晚上,孤独就如那夜空中的月亮一样,特别的耀眼。夜深人静的夜晚,那不能言说的孤独,那没人理解的孤独,那或苍白或灰暗或刺骨的孤独,伴着无助,也伴着无奈,侵入骨髓,虐心虐肺。
04
一次莫莉下班回家,发现老同学江明正在门口等他。
"你也真是的,家里出这么大事也不告诉我们。还是昨天,在街上碰到你妈,才知道你的近况,急急忙忙就来看你了。"江明疼惜的看着她埋怨道。
莫莉嫁得离家较远。出事以后,她真的不想过多的人知道她的事。她不需要那些怜悯的目光。每次书上看到寡妇二字,就觉得特别刺眼。很多熟人和同学都不知道她的情况。
看着江明一本正经的样子,想起他们一起逃课看电影,一起去偷果子吃。果子多的没东西装,就把江明的裤子脱下来扎住裤脚,装得鼓鼓囊囊的挂在脖子上。
忆起从前,莫莉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太不够意思了,什么都瞒着我们,亏我们把你当兄弟。"江明埋怨道。
"当寡妇也不是光荣的事,有啥可说的。"莫莉无奈道。
那一晚,他们一起追忆从前,相谈甚欢。
临走时,江明突然对莫莉说:其实我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你了,只是你那时候高高在上,我自卑的不敢追,现在我要重新追求你。
莫莉笑着给了他一捶:"开什么玩笑。"
通过江明的张罗,很多同学之间都有了联系,少年时的哥们又玩在了一起,大家定期聚会定期出游。有了同学们的陪伴,莫莉的心情确实好了起来。
江明也在同学中放话,要重新追求莫莉。大家就嘻嘻哈哈开他们两个的玩笑。
莫莉从没把他的话当真。但和江明性格相投,在一起玩得非常开心,他每个星期都会送花到她办公室。一个高大帅气宝马男送的鲜花,确实能让她倍有面子,也阻挡了很多心怀不轨男人的小九九。
05
有一次江明喝得醉醺醺的来找她,问她能不能借点钱,厂里货积压太多,周转不灵要破产了。莫莉问他借多少?他笑着说你看着办。
莫莉想厂子周转少了也没用,就取了20万给他,向来她都是这么大气的女子,何况是知根知底从小玩到大的同学。
江明接过卡有点错愕:"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跑了,我会去法院告你。"莫莉也笑着说。
半年后,江明果然失踪了,他卖掉了宝马,关掉了厂子,换了手机号码,不知所踪。所有的同学熟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莫莉安慰自己,他一定是碰到困难,出去避避风头了,他不会骗她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不分性别的闺蜜啊,是一起做坏事一起受老师处罚的难友啊,是一直给她送花一直说追她的假男友啊。
他怎么会骗他,怎么能骗她?
一年过去了,江明还是了无音讯。
莫莉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被骗了。他骗不了她的情,骗不了她的色,却偏偏骗了她的钱,骗了她信任。
莫莉拿着欠条直接把江明告上了法庭。
一次江明偷偷溜回家看儿子,莫莉带着法院的同志出现在他面前。
江明不敢拿正眼看她,茉莉根本就不屑再看他一眼,也不想跟他多一句废话。
最终,法院把江明的房子拍卖了事。
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了不会长久,走着走着会散场,一如她和江明的友谊。
06
三十多岁的寡妇莫莉,就这样活成了自己的样子。
穿细细的高跟鞋,风姿卓卓地走路,冬天也穿黑丝袜,风骚又风情。
她有风情,有美貌,有房有车,如果她愿意,还有数不清的男人等着向她献殷勤。
她的风情里,还隐隐藏着一份坚强与果敢。
莫莉玩归玩,安安的教育却没摞下。每个周末都陪着儿子去辅导班,母子一起学,孩子没听懂的,她再教。
如今,安安不仅阳光开朗,还品学兼优。
孩子生活上一直是兰姐和姐夫在照顾。他们同情她不会做家务,一个人上班带孩子不易,就把安安接到家里,当亲儿子一样抚养。她隔三差五就去姐姐家里混吃混喝。
她把兰姐夫妇当亲人。
后来,兰姐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闹着要离婚。莫莉急坏了,劝了这个劝那个,最终也没挽留住他们的婚姻。
安安被接回了家,兰姐新成家后来得少了。但姐夫还是天天过来帮她,买菜做饭做家务,接送安安上学放学,天天忙得不亦乐乎,她还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去约会聚餐。
姐夫来多了,慢慢的就有了风言风雨。莫莉让姐夫不要来了。只空了一两天,他又会忍不住跑来帮她,他说拿她当妹妹,别管别人怎么说,这么多年已习惯了为她娘俩做事。
莫莉本就不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也就随他去了。
一次在兰姐新家吃饭,聊着聊着兰姐问她找到合适的没,她笑着摇摇头。
"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姐夫,他一直喜欢你。"兰姐的话把莫莉吓一大跳。
不错,这么多年,姐夫一直在默默地帮他,没有一句怨言。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把家里锁事都交给他处理,她才可以鲜衣怒马的出去疯。
兰姐接着说:"你可以不必考虑我的感受,毕竟是我先负了他。他是个好男人,我也希望他幸福,你可以考虑一下,其实他是最适合你了,就你这脾气性格,估计只有他受得了,还有他把安安真是当宝贝一样庝……"
忘了怎么离开兰姐家的,莫莉走在灯火珊阑的街头,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自己,永远是行走在人群之外的女子,永远是和现实不合拍的。其实这么多年,和不同的男人调情,不说爱,全是因了内心那份执着。岁月把那些艳丽又凄凉的故事隔断,只剩下了她这一腔无法诉说的深情,独自落寞。
她最欢喜的,不是调情,而是深情。
不知不觉走到楼下,家里照例亮着一盏灯,她猜,安安照例是安稳睡着了,灯下照例坐着他,捧着书等她回来,他再离开。
他一直知道,她需要灯光,她怕黑又怕冷。
她想起一句话:爱情就象是雪花,飘在空中美丽的象舞蹈,掉在地上时却变得薄凉薄凉。
而生活,一直暖暖的,犹如灯火,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