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中午,因为某件事我在街头匆忙的行走,左转右突,但我惊奇的发现长久以来盼望离开的重庆,在忽然间像一朵魅力无限的花朵,绽放在眼前。这种陌生的美让我有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是为自己对她一无所知,而又惊讶于她的别致风情的激动和迫不及待的欣喜。而也是这种重新降临陌生让我留恋起这个城市。
我始终想,我是要走的,离开这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过往的几年只应该,有记忆,不思恋。在抬脚要走,挥手别离的前夕,内心却突然怅然若失的升起一种无可奈和的焦虑感。这是我不曾想过的,我以为我对她早已审美的疲劳了,我实在懒得继续赞叹她什么,我只是盼望把这份多年的经历埋藏成脑海里模糊的故事,情节曲折,平铺直叙,都无所谓了。
可在这某一天的中午,我因为某件事在街上穿梭,在无数个拐弯抹角的地方,都使我惭愧的要死。我想:也许,我在这里长永远的居留下去,她对我来说也长久的属于陌生的。她美的太浅又太深,太清晰又太模糊,太直接又太变幻莫测。我终究没有拿捏的到位。她像一个有灵性的生命,在我没有期望而准备转身的时候,她又调皮的在我眼前开了一朵彼岸花,故意诱使我继续逡巡。
我继续走,转弯,再转弯。寻找我要到达的目的地,又不明白明明是CBD的脚下,门牌号上去写着“某某村,某某村”,小小一片地方,村子还真多。虽然叫村,却的确是市中心的中心,一座座高楼你也必须抬头观望,一条条马路谁也不敢怠慢。但这里,街,安安静静,风,轻轻凉凉。穿墙过巷,高高低低,人们穿着随意,小摊小贩杂七杂八,没有规矩却有秩序。我想起来有人说“大排档是一座城市的精髓和灵魂,没有了大排档这座城市就只是钢筋混凝土的坟墓,”才觉得,这才是城市啊,而感叹于玻璃窗包裹起来的写字楼让人空虚的陶醉,真是罪过,罪过!
上坡下坡是免不了的,阶梯也逃不过。但我不感到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的走入这座城市的内心,今天我恰恰误入了,走进一颗心,你会感到劳累吗?同时也埋怨自己,以往那些日子都像所有人一样,以为出了一座城市的火车站就算到了这座城市,年轻人傻的可气。我开始讨厌起那些煌煌地标,十大金街,不可不去的地方等等。一座城市的风景应该在市井,始终在市井,市井里有她的性格,脾气,喜好,雅与俗,乐与苦,历史和现代,匆忙与从容。在市井中看什么?看一座城,到底还不是看一些人。把人忽略了,就没有城市,就没有美,因为美只在人的生活里,美在心中。
我快要到了,就快要到了,我走走停停,看一看,想一想。虽然有人催我快行,我还是抓紧时间东瞅西眺。
又转过一个弯,突现在眼前的一棵黄桷树,亭亭如盖。在重庆看到亭亭如盖的黄桷树有什么稀奇,和马路上见了出租车能有多大区别呢?这回不一样!不一样!那棵黄桷树长在一栋楼房的旁边,楼房大概有六层,树没有楼高。趁着盛夏,它的叶子绿的反射着黑沉沉的光,晃人眼睛。树干依旧在直行两三米的地方,忽然像撑起的一把伞,扣在路边,门外。这种树本身就是霸气大方,又沉稳慈祥。树下有一个小卖铺,里面的物品摆放的很随意,丝毫没有讨取消费者欢欣的意思,倒显得像有志气的流氓“你爱买不买”的味道。门外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穿一身红色的短衣短裤,在那里蹦蹦跳跳。跳了一会,抱着马路边的护栏,像是在数过往车子的数量,可爱极了。我坐在马路另一边的护栏上,看着他,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总担心他突然冲向了马路,以为那里不会有危险,而危险也突然的来了。我时刻准备着,我想这样的危险不能在我眼前发生,我必须盯住他,随时准备英雄救孩子。
“快点,走了,往下走一会就到了。”
我端详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和他背后,我面前,黄桷树下的人家。那是多么一个安详的时刻,我眼睛里看到的一层又一层高楼包裹着这片狭小的地方,但我的脑海却只看到树下人家和红衣的孩子。这个场景你已经不能说它是美了,很多东西一个美根本形容不了,它应该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好感,甚至多了一种怅惘,失落在里面。因为这么让人潸然泪下的一刻,只让自己发现,我居然开始为美好而伤感,看来我真的不再年轻。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相信了。我瞬间觉得,此时我不应该坐在这,我应该找几个年过古稀的老家伙,穿着极不合身的因水洗而发黄的白色背心,摇着蒲扇坐在这颗黄桷树下,聊那个孩子,和自己的童年往事。然而,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继续前行。于是,我起身,走了。所有的刚才所思的一切都被我甩在身后,直到此时,才开始一点点捡拾。
午饭后,又和别人谈毕业去留的问题,我的结果是:走,此地不宜久留!
听者惊叹,她以为四海为家有何不可,无非是心在作怪,人在哪里不是生活,这道理我也都懂。但是我要走,并不是因为我不能适应新的环境,也不是我思恋故乡。我只是那么单纯的想要离开。虽然我不喜欢出发,但我更恐惧长久的停留,况且这里不是人的天堂,而像是植物的领地,雨水实在太足了,我恰恰不喜欢雨。别无选择,“寻找”本身才是意义,我不能停下来,我决计要走了。
重庆哟,这么多人爱慕你的容颜美丽,却独我不感兴趣,你会怨我吗?应该不会的,你哪里能操的了这么多人的心,哪有什么东西能包所有人满意,你已活了亿万年,明白的道理比我多,我想你有足够的雍容来撑起你的华贵。听说,我只是听说你还有好多美丽的地方和美丽的人儿。我大多不曾到过,也不期望到了,这个世界的色香秀美,能吸引我的极少。可能站在尼亚加拿大的瀑布前我也不会为它的壮阔赞叹一句,但也许我往黄河边一站就泣不成声。这矛盾吗,一点也不,别人不懂,我懂,你也该懂吧。你是繁华渐起的重庆,你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一定能承担起所有的荣辱。我是个贫乏的浪子,我唯一能送给你的是祝福。唯一感谢你的是,你让我看到一颗颗优雅的黄桷树和一个个友善的人,我没有讨厌你,我会始终爱你,可有人让我走,也有心让我走,我留不下来,也不会留。告别还早,就不说再见了,我们都做好随时再会的准备吧。
下午回来,看到校园里的黄桷树还是那么挺拔,健硕。一颗颗连成一道道障幕,走在下面像穿过一条高顶宽阔的山洞。我以前喜欢用手摸一下路过的每一颗黄桷树。此时也想,但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我还是径直的走脚下的路,毕竟,这里只是有很多黄桷树,有很多人,却没有人家。
2016|6|10 |下午 18——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