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那时我上高中,日子很清苦,伙食很差。每次回到家,母亲就给我做一顿可口的手擀面,那种香美味道,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母亲那时三十多岁,勤快能干,忙完地里忙家里,从不舍得有一刻空闲,但周六的下午却是个例外,因为在外工作的父亲和我总是这个时间回来。
我经常回来比父亲早,推开栅栏门喊声“娘”,母亲就从屋里出来,一边笑着看我,一边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嘴里催促我进屋。聊了几句一周家里的情况后,母亲就在脸盆洗了手,取出橱柜里的那个大白瓷盆,从小面缸里挖两瓢精粉面,准备一碗兑了一半热水的温水,便准备和面。
母亲和面时,我就搬个凳子放在母亲身后,但母亲却不坐,说那样用不上劲,我就坐在母亲对面看。当时已分了地,家里的光景好了很多,磨面时便刻意留一些刚磨出来的头茬面。这部分面麸子少,面粉质量高,雪白雪白的,没有任何的添加剂,是地道的真正精粉面,父亲也是特别喜欢。
看着母亲反复揉面的样子,我有着一种彻底回到家的温暖,在外求学一周的孤单,就在这时烟消云散。大约20分钟后,面团变得光滑,瓷盆里也是光亮照人,母亲的手上也没有一点面粉,这时母亲会用一块半湿的笼布盖上,这叫“醒面”。
如果是在冬天,母亲就会把面盆放在煤火台边。“醒面”一般半个小时,之后就是在大面板上揉或者压。起初是母亲自己揉的,但后来我懂事后,就用擀面杖和母亲一起压。压的时候要让面受力均匀,这样压出来的面才具有独特的韧性,才能提炼出面的筋道,吃起来才爽口。
擀面皮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看着母亲把面团“啪啪”“啪啪”变成面皮,而且越来越大,心里总有一种慢慢舒畅的感觉,仿佛逐渐变大的不是面皮,是一个人的心。
切好面条,撒些面粉防止粘连,放在别盖上后,就支起小铁锅炒卤子。待铁锅发燥了,放些棉籽油,等表层的白沫消失,舀一勺豆瓣酱加进去,随着“呲啦啦”的响声赶快搅拌,让酱和油混合均匀,撒上葱花姜末,当豆瓣酱的甜香、葱花的清香、姜末的辣香一起飘逸出来时,加上些许凉水烧开,面条的卤子便大功告成。
这样的卤子配上刚出锅的面条,总是让我胃口大开,每次都是尖尖的两大碗。父亲这时也已回到家,由于是周末,有时六里远的舅舅也来凑趣,一时间吃面条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就像是一场交响曲。
一碗母亲的手擀面下去,鲜醇喷香的感觉从口腔到胃里,一直暖到心里,这时,不仅身体发热消除了疲劳,也让时光变得生动,刻下了生活的味道。
参加工作后在城里安了家,只要得闲,就学做母亲的手擀面,爱人也向母亲取过经,但怎么也没有母亲做的味道好。
如今,母亲已去世八年,但只要吃面条,就会想到母亲的手擀面,可再也找不到了当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