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25 雨
今晚晚自习当着100个孩子的面哭成了泪人，此刻我觉得与八年级的孩子们心里距离近了。也许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严肃、坚强的刘老师说这么多软心的话，当着他们的面哭了，而且是流这么多的眼泪。
起因是八一班的家庭作业今晚晚饭时间才交（家庭作业要求是星期天晚上来学校就交），而且数量一半不到，心中的焦虑油然而生，到底是什么原因孩子们连作业都不写了？本来准备好了课堂积极能手们的礼物：一种是易烊千玺的水晶排座（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喜欢、崇拜他），暖手宝（天气渐冷，孩子们刚好可以用上），所以临时取消了八一班的颁奖事宜。晚自习铃声一响，拿着作业走进教室，说了下作业的大概情况，“请没有做的家庭作业的同学站起来”，那一刻我是生气的，但是我忍着不发火。相反今晚我采取柔和的方式，也不说大道理，而是一起回忆我们曾经的七一班：我们一起每月定期的生日party、写满祝福语的圣诞卡片、每一次的集体照留影、我们的运动会、每一次长沙归来长沙各个大学校园风采的分享、我们曾经一起练字、一起英语朗读打卡、我们的情境课堂、我们的七年级毕业礼物······带着他们回忆着属于我们的共同过往，我哭了，孩子们也开始哭了。知道他们不喜欢拖堂、不喜欢关课，我完全能感受，但是好像我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不盯着完全不会去做该做的学习任务，每次这种情况我像极了一只发怒的母狮子。一次次沉默的课堂，让我心生恐惧，尽管每次我努力地去反思，也通过与其他几个老师一起共读帕尔默的《教学勇气》找到力量。也许对某些孩子的关注度过高，他们反而觉得老师是针对他们。偶尔的关课与拖堂也都是因为基本的学习任务没有完成，我这样做了，孩子们会觉得老师故意为难他们。对啊，我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与学生分离、与课堂分离，对课堂开始恐惧而不是热爱了。课堂就像一面镜子，什么样的课堂，其实就是教师状态的反射。
和八一班孩子们聊完之后，接着又是八二班的课。那会我是真的不想再走入初中的英语课堂，我感觉到学生的排斥。深呼吸、擦干眼泪，拿着上个星期为他们准备好的两大包礼物走进了教室，在八二班虽然没有像一班的状态那么糟糕，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勇气去面对我的课堂、面对我的学生、面对我自己。刚走进八二班，孩子们看到我刚哭红的鼻子与眼睛，让他们有些吃惊，毕竟是从未看到过我哭。明显看到大部分孩子立马安静了下来，包括上个星期在课堂直接怼我的宇航同学开始为我维持班级秩序，我内心看到了他眼里充满了对我的关爱，我真的很感激他。所以我在进入班上的第一句是“非常感谢刘宇航同学，为我维持班上秩序。老师一直都很喜欢你”。很尴尬，让孩子们看到老师这一面，我把我的弱势抛出后，整个班级鸦雀无声，比平时严声厉道更有效。我继续着“其实刚第一节课，我在你们班放作业的时候，你们的反应是抱怨怎么又是英语课，虽然回复你们说我才不想给你们上课呢，其实内心是很伤心的。”这个时候孩子们开始低头，我知道孩子们都是善良的，他们其实也不想和老师作对。借机我也想把我们的结解开。继续说道“其实我很喜欢在你们班上课，每次一班的课我都会走到你们班来······”然后又温柔地提到了几个典型的学生。接着道“你们是刘老师的第一届学生，我肯定是比以后的任何一届都要认真，我努力地想做好，但是很多时候方式方法并不对，我知道你们讨厌有时候的关课，并不是老师故意要整你们，我真的是希望你们能稍微学点东西。老师第一次当老师，尽管出发点是好，但是方式方法不对也是不行的。其实一直觉得与你们班的人心灵距离更近，你们班尽管也有些人真的是放弃读书了，但是每次英语课还是很努力地坐在座位上不去破坏上课纪律。尽管有时候我严厉了，课后还是很亲热地叫刘老师，比如陆清华，每次都是跳着跑着喊我的。比如戴松红也是，每次叫得沁甜”。说到这里我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我背对过去抹眼泪（很会心疼人的伟滢已经连着给我送了几次纸巾了，自己眼睛也是红了几圈），我很感动。谢谢伟滢给我的纸巾，总是那么地贴心。我转过头，哭得厉害的时候，我知道很多孩子都在抹眼泪。在这种沉默中，我们疏远的心灵开始彼此拉近。“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关课，不喜欢拖堂，老师也讨厌。我读书的时候也最讨厌老师关课、拖堂。以后老师也会注意方式方法，但是老师是爱你们的，喜欢你们的，就算你们有些人讨厌我，我都不曾讨厌你们任何一个。”
······
当然不能让这种情绪一直蔓延，过度的蔓延就成了灾难现场。毕竟这节课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给孩子们颁奖。擦干眼泪笑了笑，“请课堂最积极小能手的冠军上台领奖”，海仪，是个非常积极、主动、热情的女孩子，我叫了几次，她仍然没能从刚刚的情绪里跳出来。“老师都没有哭了，你再哭，等会我又要哭了哦”，最终破涕为笑，犹豫着不知道该选哪种礼物：暖手宝很实用，但是觉得用了脏了以后可能就不见了；易烊千玺排座更加有纪念意义。最终选择了具有纪念意义的奖品，还非得让我在包装盒外面给她写些话。我吃惊地问到“盒子你还要啊。”“对啊，刘老师送我的都留着，去年送我的圣诞贺卡一直保留在那呢。”跟着又转向全班同学问：“刘老师送你们的贺卡还在么？”全班都满是感动回答“在！！！”看到了孩子内心的淳朴，老师给的任何奖励他们都将视作珍宝，也感谢孩子们一直保留着曾经给他们的卡片和祝福。接着就是我们的亚军、季军，接着为领奖者排上美美的照片。并且承诺，以后会提供更多的奖项，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奖品与奖状。
最后我提出请求，给他们拍个集体照片，过去的一年为一班的孩子拍了很多次集体照，而在二班却没有过一次。孩子们都高兴地乐开了花，迅速组织找位，每个人摆出最可爱的造型与表情，咔嚓一声，留下了孩子们最美的笑脸，留下了我们一起的某些感动。此时下课铃声响了，坚决不拖堂，但是孩子们现在倒不愿意走了，每个人都想过来看看自己拍的怎么样。“刘老师，照片发给我”“刘老师也发给我”······“好的好的，我发到我们的扣扣群，还有微信群哈”。
包括下课后，一直有几位同学陪着我把最后的作业批阅完。看到伟滢一直在哭，我让另外几个去安慰。我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的座位旁边，轻声问道“怎么了？老师刚不是表扬你很多次么，你的进步是最大的。”她一直泣不成声，其他几个孩子告诉我，是私事，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难过哭一场，因为弟弟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了，原来伟滢是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在弟弟出事之前是非常不喜欢自己弟弟的，一直觉得自己是被忽视的那个。当初爸妈怀她知道是个女儿是不打算要的，是奶奶千方百计拼死拼活把她留下的，所以她内心会憎恨妈妈，和奶奶的感情特别深厚。而弟弟的离开，让她反思了很多。其实自己真的不是讨厌弟弟，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和姐姐一起闹着玩说不跟弟弟玩了，弟弟也就不会骑自行车被撞死了。我倾听着，安慰着，看到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了，现在后悔我当初怎么不给她一个拥抱呢？我也谈到了我的童年，我在六年级之前一直想自杀，最讨厌的就是哥哥，觉得爸妈重男轻女，在身边的几个孩子都开始谈论自己的苦恼：海仪说“前段时间，我也想自杀。”被一向开朗热情，感觉是没心没肺海仪吓到了，“怎么了？和老师说说。”在暑假，因为在县城补课，住在姨妈家，姨妈3000多块钱丢了，怪罪到了海仪身上，尽管后面找到了，姨妈觉得就是海仪拿的，并且对海仪说以后再也不要去他们家了。海仪说她想到了自杀，她努力解释着，她努力为自己辩护着，但是姨妈眼里只有怒火，对孩子的自尊熟视无睹，同时庆幸海仪的妈妈是选择相信她的，她哭成了泪人儿。我安慰到“没有关系，也许这件事情会成为你一辈子的伤痛，但是妈妈是相信你的，老师是相信你的，你看班上的同学也是坚信你不会这样做的”，终于又看到她天真的脸上出现了笑脸。坐在一旁的毅辉同学安耐不住了，“我也不喜欢我弟弟，我爸妈也偏心。”我耐心问到：“你是怎么了，啥情况，说说呗？”“我弟弟偷钱，每次爸妈却打我。”“为什么呀？”“因为我成绩不好，弟弟成绩还可以，爸妈觉得偷钱肯定是我干的。”可怜的孩子，在农村很多家庭，包括老师都是用智育判定德行，似乎我也给不出什么意见。我觉得我应该找机会再和他们多谈谈心。包括很多孩子在离开教室之前给我塞了很多小纸条（我想我要找个时间给他们回信）。
似乎内心的恐惧不再像之前那般激烈了，心中一股新生的力量愈发强大。也许我开始找到通往学生心灵的道路，希望自己坚持，不再心生恐惧，慢慢与学生融合、和课堂融合、与自身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