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之良昊评

情不可须臾离,可离非情


       写在前面:2046,还是学生时代时就看过几遍,没有一次看完过,看片名总觉得是一部科幻片,看后觉得影片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今日再看,觉得影片意味深长,人物丰满、感情细腻,芸芸众生,为情所困。这是一部关于真情和痴情的电影,这两种情感极具艺术性,随便想想都能列出几对:梁山伯和祝英台,贾宝玉和林黛玉,罗密欧和朱丽叶。艺术当然都是浪漫主义,超脱世俗,那现实呢?真情易变,痴又能痴到何等程度,不得而知。惟知:情不可须臾离,可离非情。下面开始正文。

       2046,原是影片中旅馆的一个房间号。

       人生如逆旅,万事随转烛。

       旅馆,一个很好的隐喻。人活一世,就是到这个世界上来偶尔住住,很快就会离开。旅馆,对于爱情来讲,无疑更具有特别的涵意。2046这个房间,有着周慕云和他的挚爱苏丽珍太多的回忆,在这里枕暖衾温、耳鬓厮磨,在这里巫峰雨握、南蒲云携。苏丽珍是有夫之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随着周慕云远走他乡,这段感情烟消云散。

       昔日之良觌,成今日之相思。

       “所有的回忆都是潮湿的。”为什么潮湿?因为眼中擒泪,心里滴血。

       他心中一直没有放下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在受过伤之后,他变得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人这一辈子,真爱只有一回,而后即便再有如何缱绻的爱情,终究不会再伤筋动骨。” 三毒贪嗔痴,多少痴情人。他在风月场合逢场作戏,与青楼女子雾水情缘,自得其乐,他说人世间那有那么多一生一世?

       他的生活中,不停的与各色各样的女子相逢、离别。与新加坡的另一个苏丽珍相逢时,周慕云穷途末路,赌场高手苏丽珍仗义相助,因两人同是夙缘未了离别;与LuLu在风情场相逢,因LuLu忘却旧情离别;与白玲同为邻里相逢,因春梦易醒、真情难赊离别;与王靖雯因寄人篱下相逢,因靖雯心有所属离别。

       其中周慕云与白玲的感情戏,王家卫泚巨笔、蘸浓墨,占了影片的很大篇幅。“1224、1225,每年到了那个晚上,很多人都会特别需要多一点温暖。”在平安夜,风流倜傥的周慕云约丰姿毓秀的白玲去喝酒。只做一个喝酒的朋友,这可能是男人对女人最隐晦的谎言,销金窝、脂粉薮里出入的白玲且能不懂?怎奈一个色胆歪斜,一个淫心荡漾,2046房间,翻为快活道场、极乐世界。 正所谓:

        月正团栾花正娇,相逢恰是可怜宵。

        携红握翠增怜惜,不问应知魂也销。

        周慕云和白玲就像《五十度灰》里的克里斯蒂安和安娜斯塔西娅一样,一个要的是快感,一个要的是爱情。周慕云说:“你曾经问我有什么东西我是不借的。我想了很久。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我永远不借给别人。”这东西是什么?就像齐秦的歌中唱的“爱的潮水已经退,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白玲,人物非常饱满,一位青楼女子寻真爱,红蕖出水,早被泥污,注定了是个悲剧。正所谓: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

        要知情浅情深,不外悲欢离合;莫顾梦长梦短,无分儿女英雄。

       王家卫将相逢、离别归因于时空。“其实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是不行的,如果我在另一个时间或空间认识她,这个结局也许会不一样。”时间和空间,万事万物最重要的两个因素,时空变改、万事更迭,爱情更是如此。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随风转,此已非常身。

       《2046》,亦是周慕云笔下创作的小说。《2046》,是一片神奇的时空,在那里,一切事物永不改变,去那里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回失去的回忆。对于周慕云,2046是当时间逝去,物是人非后,那好景旋更的回忆,那稍纵即逝的真爱。

       什么是真爱,真爱是怎样一种感觉?“心中出现了一道美丽轻柔的彩虹,它一直不曾消失,像一道火焰的桥燃烧著我的心。”这是王家卫给出的答案。

       去2046的人从来没有人回来过,爱上苏丽珍的周慕云无疑会留在那里,唯一一个回来的Tak是因为在那里找不到他曾经爱的人。那离开2046需要多久?“有人可以毫不费力地离开,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需要花很长时间,付出很多的努力,甚至遍体鳞伤。”时间对感情的治愈,因人而异,可短可长,Tak无疑就是后者。王靖雯善良美丽,才华横溢,且和周慕云一样痴情。爱上王靖雯后的周慕云化身为小说中的Tak,Tak去2046当然不会找到心中只有日本男友的王靖雯,在从2046回来的列车上,在漫长的旅途中,他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感到深深的寂寞。他疯狂的恋上长相酷似王靖雯的机器服务员,甚至想带她走?

       “一著牡丹盛开,她站起身,走了,留下既非‘是’又非‘否’的答复。”这是机器服务员给出的回应。

       “我终于明白,那个机械人不回答,未必是因为迟钝,或者是她不喜欢你,很有可能是她已经心有所属。”这是Tak最后悟出的答案。

     个人认为Tak在列车上的经历,就是周慕云寄给远在日本王靖雯的《2047》,他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不知道王靖雯看没看懂,她回复周慕云,希望2047的结尾不要那么悲伤。1小时,10小时,100小时,他搦管久悬,悔恨和现实啮噬着内心,深深的寂寞感再次来袭。“我也很期望这个故事有开心的结局,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下笔。几年前,有过这样的机会,可惜已经过去了。”

      影片讲述的都是市井小人物的爱情故事。身份有尊卑,爱情无贵贱。物质越贫乏,爱情可能越真挚。周慕云痴情于香港的苏丽珍,新加坡的苏丽珍痴情于自己的旧爱,LuLu痴情于夜场的鼓手,白玲痴情于要带她去新加坡的公子哥,王靖雯痴情于日本男友。最后只有整天依依哦哦练习日语的王靖雯最幸福,因为王靖雯最坚持、最勇敢,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毅然东渡重洋寻真爱,最后父亲也成其之美。周慕云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勉强,所以自己能做的就是放弃。但他在王靖雯身上又看到若自己不放弃,那么永远就有机会。对于带刺的玫瑰,放弃还是坚持,值得每一个人思考。

       孤独——躁动——相恋——离别——遗憾——孤独,这是王家卫画出的爱情往复线。人们永远在得之失之中消磨良辰美景,在聚散离合中品尝爱恨情仇。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才是最好的,这也许是王家卫留在我们每人心中永远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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