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32)热心的忘了自己


母亲的热心,村人皆认。

对于需要帮助的人,只要有能力,倾其所有在所不惜。

有一年入冬了,西沟沿儿有个叫王淑娥的家里孩子多,最小的孩子还没有棉袄。没有布票,没有棉花,更没有钱买布,孩子冻得不敢出门。母亲知道后,找出弟弟的小棉袄送给她,把王淑娥感动的一辈子都记得这件事。

弟弟是母亲的小命,弟弟穿过的衣服,母亲都收拾着,那是她用爱缝制的衣服,即使不穿了,也折叠的好好的。母亲走后,我在整理东西时,还看到母亲保存了两件弟弟道士领的小衣服。近60年的收藏,看到小衣服,我一下想起了弟弟小时候的样子。

能把自己心爱的物件送给急需的人家,可见母亲的善心。她见不得别人受苦。哪怕来讨饭的,只要上门讨要的,只要家里能拿出来,母亲都会给人家一点,还说:“打发要饭的也不能下视人,人都有有难处的时候。”

记得有一年有个抱孩子要饭的女人,母亲给了她吃的,她还不走。拿出碗说:“把你的小豆腐给俺一点吧”。母亲说:“没有小豆腐”。那女人指着说:“那不是小豆腐儿?”母亲恍然,我们叫渣的野菜与豆渣煮的像稀饭一样的菜粥,她叫小豆腐。母亲赶紧给她盛上一碗。

有些人家看到街上有要饭的赶紧关街门儿,我们家从不把要饭的关门外。母亲说:“奔个门儿不容易。”

母亲有腰疼的毛病。与月子里没休息好有关,也与她长期坐在织布机上织布有关,加上慢性肾盂肾炎,经常上眼皮浮肿。

65年她去县城宫叔叔家住了两天,叔叔的岳母了解到母亲的情况后,从自己的小盒子里拿出一点儿鹿胎,割下黄豆皮儿那么大一点,宝贝似的包好塞给母亲,让母亲回家用黄酒煮了喝。还说:“喝了腰疼就好了,这东西喝了能生儿子。”那一年母亲38岁。宮家奶奶说月子病还要月子治,让母亲最好能再生个孩子。

乡下人哪见过这样的宝贝?母亲回来小心的放在大衣柜的小抽屉里,想在农闲时买了黄酒再服。还有个遥远的想法,如果这东西吃了真能生儿子,那留着以后给儿媳妇用。

从此那小抽屉里就像藏了神灵似的,每次开大柜都要拉开小抽屉,看一眼那个关乎她腰的或她孙子的小纸包。

事情来了。有一天,邻居的大婶儿哭着来找母亲,露出胳膊让母亲看她被大叔打肿了的地方,还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大叔嫌她生不出儿子,使劲儿捏她的胳膊,还用脚踢她的肚子。母亲看到大婶胳膊上的青和5个清晰的指头印痕, 母亲为她心痛。

大婶儿一连生了5个闺女,生不出儿子,大叔经常无端找她的茬儿,破口大骂。这又动起手了。

看着大婶儿痛苦的样子,恻隐之心让母亲忘记了自己。拉开小抽屉,把那宝贝拿出来送给了大婶,让她回家用黄酒煮了吃掉,一定能生儿子的。

望着大婶儿离去的背影,母亲刹那间若有所失。但她很快回过神儿来,要是大婶儿当真有了儿子,两口子就不会为这事儿再打架了。

也许是碰巧了,也许那鹿胎真有奇效,第2年大婶儿果然生了老六,是个儿子。大婶儿对母亲千恩万谢, 信誓旦旦一辈子记着母亲的好。

对此事,母亲后悔过,那是我弟弟生了女儿的时候。在只生一个孩子的年代,母亲盼望抱孙子。接到电话的那个晚上,母亲一宿没睡,哭了一晚。她那用命换来的独苗,生了个女儿。

那一刻,母亲后悔把鹿胎给了大婶儿。如果事先让儿媳妇儿吃了,她就能抱上孙子,母亲是真伤心呀。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再说在这样的事情上,母亲是没有记性的, 以后的日子里,看到该帮的人她还是热情的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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