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是美丽又神秘的少数民族聚居区。

      阳春三月，再次来到德宏开展脱贫攻坚民主监督工作。虽然对她已很熟悉，但每次走进那些洋溢着浓郁的傣族风情的村落，还是有几分欢喜。因为工作需要，这次行走了三个村子：帮盖村、帮别村和芒林村。

        这几个村子都是傣民聚居区。走在村子里，眼里的边远乡村已经受到现代文明的冲击，村民已大都穿着寻常衣服，偶尔能见到几个穿傣裙的少女。

        云南的春天与北方不同，4月份已到蓬勃茂盛的时候，村民房前屋后满是豌豆荚、芒果，还有水香菜、水芹菜、鱼腥草、马蹄菜......傣民们做菜很简单，常把蔬菜用沸水焯一下，加上佐料食用，或者直接用清水煮来吃。院子里好些蔬果因为来不及采摘，从细嫩到粗壮，再到凋萎，自己完成一季的轮回，无人理会。

      傣民的村落美丽而贫穷。这里群山环绕，芭蕉遍地，商业氛围淡薄，没有农家乐，店铺也很少，不知道他们是没有经济头脑还是安于淳朴淡泊，傣民们受教育程度不高，在填写调查问卷的时候，只见到一个高中毕业生，村民以小学和初中文化程度为主。这两年，在国家帮扶下，他们基本已脱贫出列。在后脱贫时代，教育扶贫特别是基础教育的帮扶还任重道远。虽然受教育程度很低，但这里深受佛教的浸融。700多年前，南传上座部佛教传入德宏。

      傣家人的生活处处可见佛的身影。傣家人的地名、人名常与佛经佛法有关。入户的时候，在傣家人的家里也常看到佛龛和佛像。我们在几个村子里又看到了奘房。后来知道，在信奉佛教的傣民村落，民居群里大都穿插着奘房。奘房相当于寺庙，人们在这里做佛事、传经布道、撒播智慧。这些古拙而朴素的奘房里，信仰被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奘房也守护着一方傣民的夜与昼。

          信仰宗教的傣民是快乐的。

          我们来的时候，傣民们刚刚过完泼水节，泼水节又叫浴佛节。泼水节与南传佛教有着不解之缘。泼水之俗，源于印度，曾经是婆罗门教的一种宗教仪式。新年伊始，婆罗门教徒都要到河边沐浴以洗去罪恶，祈祷吉祥。

      泼水节是傣历的新年，人们用纯净的清水相互泼洒，祈求洗去过去一年的不顺。信奉佛教的傣民喜水喜热闹，也喜洁净，去的几个村子和我们北方的村子比起来，特别干净清爽，村子里的小路几乎看不到一根草棒，问了当地驻村干部，知道并无专人打扫，都是村民自己收拾的。

        德宏的街道上也到处是宗教的痕迹。

        傍晚，我们从驻地出来，街对面是一个略显破败的小巷，巷子两边是凋敝的商铺，沿着巷子走上几百米，就看到一块开阔的空地。空地上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古树，这就是著名的“树包塔”。在树之中，一尊佛塔被环抱期间，树干和枝蔓携裹缠绕着塔身。狰狞的树枝似乎是佛陀与妖魔在斗法，又似乎是佛陀用无数手臂在托举护佑着佛塔……

        沿着小巷走到路口，沿街走不了多远，就看到一个叫菩提寺的小寺庙。菩提寺傣语称为“奘相”。寺庙建于清康熙十六年，因寺前是一株很大的菩提树，便借树取名为菩提寺。寺门前守护佛殿的不是石狮，而是一对叫嘎朵的怪兽。三百余年来，寺庙屡经战乱和浩劫，破了又重修，历经沧桑，但菩提树依然屹立在寺前。树还在，寺已不是从前。 在芒市还有恢弘壮观的勐焕大金塔，那是生活在这里的傣民的圣地，我们因为行程紧张，没能去观瞻。

        德宏是佛教底蕴丰厚的地方。宗教的浸润让人们生出了平和淡定。又或者，寺庙和佛堂是人们贫困生活中聊以慰藉的依托。

      在当下，因为相对封闭的环境和较低的教育程度，阻碍了他们的视线，但宗教给了他们平和宁静的心态。

      傣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他们的节奏过着属于他们的岁月。玉香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到她家里入户调研的时候，她正在用绳子串晒干的豆荚。玉香穿的是自制的布衫，衣衫上绣着细碎的花朵和花枝，虽然人到中年，身材微微发福，但说话慢声细语，总是眉眼弯弯的带着笑意。隔屋老人的咳嗽声让她放下手里的活计，过去照看。她说，老公常年在外务工，她独自在家照顾卧床的老人，闲暇时还常到奘房事佛。屋里的摆设虽然很陈旧，但洁净整齐，墙上挂着的巴乌很醒目，老屋里清简、劳碌的生活也透着精致、美丽。在我们的请求下，女人腼腆的为我们演奏了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

      在悠扬旋律里，想起去年入户的时候遇见的冯焕，那是一个48岁的女人，样貌很好的她已经守寡十三年，相依为命的女儿是丈夫去世前一个月在山里捡来的，她的脸上也如玉香一样，温婉柔顺，挂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没有一丝对生活对命运的抱怨。

      我就想，是什么样的生活，让傣族女人们拥有这样的心性，温良、重情、清澈、通透、恬淡，是与世无争的田园，还是奘房的护佑？

      这些古朴的有几分破败的“奘房”和“奘相”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他们见了过去人、现世人、也会见未来人。那些故人早已是荒冢一堆草没了。晨钟暮鼓之间，不断有新的人来祷告索求，它看着人们一波波来，又一波波去。它的长度远长于人们的。

      人的一生，如无意外，长度大致相当，所不同的是厚度和宽度。村落里的人，清简淡泊，岁月静好。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人们凭着执念和坚持，人生或会变得宽广和厚重，却常失了淡定平和。人性之亘古不变的是贪欲、爱欲，欲壑难填、欲欲相连。佛陀并不吝惜，借给人们年轻的蓬勃，漂亮的皮囊，丰厚的财富，短暂的温情，片刻的欢愉，但这些终归还是要统统还回去，徒留生死隔、欲不能、别离苦。

      对于繁华、对于得失、对于宗教、对于心性，该如何去观照。

      丰富又淡定的人生需要修为和智慧。

        这些奘房和奘相不要门票，行人们自由出入。组里的几个成员进到寺庙，脱下鞋子，在红色的毯子上虔诚的叩拜，我也许了平安愿。

        有人说父母是现世的佛，如佛陀一样予以安慰、陪伴和护佑。从菩提寺出来，就想起了几年前妈妈的打卤面，后来，自己也试着做过多次，但总也没有当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