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踹开我房门时,
手里还攥着庶妹的肚兜。
他和全府人押我验身,
想当众休了我这正妻,
扶苏青青上位......
1
新郎踹开我房门时,手里还攥着庶妹苏青青的桃红肚兜。
红烛还没燃尽,烛泪滴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边沿,像凝固的血。
“夫人,府医已经到了,全府上下都等着!”
管家垂着眼,声音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屋里站满了人,那身原本该由我夫君亲手揭下的凤冠霞帔,此刻重得像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我的脖颈上。
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那条刺眼的桃红肚兜上,再缓缓移到林珩那张写满“捉奸在床”
四个大字的冷脸上。
昨夜我与他喝了合卺酒,这屋里便只有我一人昏睡至天明。
我勾起唇角,一个字,像淬了冰的针:“验。”
我倒要看看,这出鸿门宴,苏青青搭台子唱戏,林珩摇旗呐喊,究竟能演成什么样。
2
验身的嬷嬷几乎是颤抖着退出来的,脸白得瘆人:“夫人……夫人她……”
后面的话没出口,目光却像把带毒的钩子,死死绞住我。
“混账!”林珩的怒斥炸开,带着一种抓住罪证的扭曲快意,“苏晚晚!这就是你苏家的家教?这就是你嫡女的教养?!”
他骂我,可眼神却钉子似的钉在苏青青平坦的肚子上。
“姐姐!”苏青青一声凄呼,扑倒在林珩脚边,双手死死护着小腹,指尖把崭新的绸缎掐出深深的褶子。
“夫君,姐姐只是一时糊涂……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她抬起泪眼,梨花带雨地看向我,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算计得逞后、藏不住的得意和催促——快,打我,越狠越好!
3
我甚至没动一步。
苏青青自导自演要撞上来时,我闪电般出手,一把扯住她的衣袖狠狠一捋!
手臂内侧,那点象征着贞洁的守宫砂,殷红刺眼。
四周死寂。
我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我的名声?苏青青肚子里爬出来的,算什么东西?”
林珩的脸,“唰”地一下,彻底青了。
“够了!”
林珩猛地爆喝一声,几步冲到我陪嫁妆奁前,翻箱倒柜。
哗啦——他将那卷明黄的婚书抖开在众人面前。
“苏晚晚不守妇道,私德败坏,休书随后即到!从今日起,滚去西边角院思过!
好好给青青的孩子当奶娘赎罪!”
刺耳的裂帛声回荡在死寂的新房。
我的婚书,成了纷飞的碎纸。
我被两个粗壮仆妇丢进了西角院。
院墙高耸,院门被厚重的铁链锁死。
角落扔着一床破被,几张发霉的草席和一个裂了口的陶碗,这就是我婚后的全部。
听着远处正院隐隐传来的张灯结彩的喧闹,我抚着小腹,那里沉甸甸的,藏着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火种。
“崽,等着,娘带你,翻身。”
4
三年生死打滚。
黑市讨饭,典当过仅存的一支玉簪,在药铺给人做最苦最脏的活儿。
熬不下去了,就对着高耸的院墙低声说:“崽,再忍忍。”
终于,在一个暴风雪差点将我埋掉的夜里,摸索着按记忆中《百草图鉴》的记载,熬出第一炉能缓解妇人孕吐的蜜丸。
风雪交加那夜,我缩在透风的破屋里,腹部突然尖锐绞痛。
唯一的老婆子被调去伺候“临盆”的苏青青。
我抠紧身下破席,指甲尽数折断,牙齿咬得嘴唇鲜血淋漓,在冰冷和濒死的黑暗里,抓住两团微弱却顽强的心跳。
昏死前只有一个念头:“崽…活下来!”
五年。
破旧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门外整齐排列的车队候着我。
为首的小厮躬身行礼:“夫人,车队已备妥,箱笼十二抬,内装金砖一万五千两整,另有珍宝、锦缎无数。”
我看着眼前崭新气派的三驾朱轮车,五年隐忍辛酸化作唇边一丝冷笑。
“走,回王府!”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5
淮王府。
五年后朱门依旧,门庭冷落。
一辆装饰低调却掩不住名贵木料香气的三驾朱轮马车,停在王府紧闭的大门前。
车帘掀开,先跳下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眉眼锐利得惊人。
他叉腰,脆生生喊:“娘亲说啦,砸门!”
紧接着又钻出来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学哥哥叉腰:“砸,响点儿!”
两人抡起门口守卫搁在一旁的哨棒,哐当!
哐当!砸得那厚重门板震天响!
沉重的府门被门房慌乱拉开一条缝。
“吵嚷什……”管家的怒斥卡在喉咙里,他见多识广的脸瞬间惨白,眼睛死死黏在男孩左耳后那道形如弯月的胎记上。
“世子?……小世子?!”
声音像破了的风箱。
远处花厅里一声清脆刺耳的玉器碎裂声传来。
前厅乱成一锅粥。
满地是碎了的玉如意残骸。
林珩面色铁青站在原地,双手微抖,像是被那道刺耳的碎裂声割伤了。
苏青青正端着一碗参汤娇声哄他,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挥开。
滚烫的汤汁泼了满裙,她尖叫着跳脚。
“滚!都滚开!”
林珩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瞪着大门方向,如同淬了毒。
6
“淮王府的库房,什么时候也这么小家子气了?”
我一手牵着一个娃娃,悠闲踱步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
路过堆着新采办的绫罗绸缎和装点得富丽堂皇的正厅,我嗤笑出声。
手里变戏法似的捏起一枚赤金印章。
“掌柜的,去,告诉万宝楼掌柜的,我看上了今年所有南珠,按市价翻倍买断。苏青青想要那种指甲盖大小的?叫她且等着吧。”
王府管事愁容满面地站在我院门口:“夫人,府里急需一批上好的金丝血燕盏给侧妃娘娘安胎,您看……库中那点子存货,能不能……”
我低头拨弄着指甲上染的蔻丹,慢悠悠抬眼,只问:“买断南珠那批银子万宝楼送来了吧?”
小厮立刻响亮回答:“回夫人,八千两雪花金,抬进地窖了!”
管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霎时褪尽。
京城贵妇圈最高规格的赏菊宴上,苏青青挺着隆起的肚子,花枝招展,故意当着一群贵女的面,亲昵地问:“姐姐离府时不是身无长物么?如今这般富贵,莫不是……得了什么奇遇?”
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让所有人都能听清那恶毒的暗示。
7
正说笑着,苏青青突然捂住嘴,脸色一变,弯腰就对着脚边名贵的牡丹吐了一地。
酸腐气味弥漫开来。
贵女们捂着鼻子,嫌弃地后退。
一个小厮慌忙跑过来,带着哭腔在人群中喊:“侧妃…侧妃主子!王爷…王爷寒毒又发作,痛得昏死过去了!”
苏青青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打翻的花盆,妆容狼藉,羞愤欲绝。
“神医?”我端坐席间,指尖随意捏起一枚通体莹白的蜡丸。
“哦,寒毒发作啊?”我轻笑,目光扫过苏青青惨白的脸和旁边眼巴巴盯着我手中药丸的贵妇们。
“此药,一颗一千金。”
我顿了顿,又拿起另一枚粉色蜡丸,“此乃百花玉露丸,一颗十金,专治恶心厌食。”
席上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喊价。
一片混乱中,苏青青扶着腰,冷汗涔涔。
宫人宣旨声音响亮:“……念尔献药有功,解朕沉疴,特赐‘杏林仙手’金匾,加封一品医仙夫人,御赐入宫令牌一枚……长乐郡主、永安世子礼同宗室子弟,享皇庄供奉。”
圣旨宣毕,满堂死寂。
无数道目光震惊地锁在我身上。
角落里,苏青青扶着腰的手猛一滑,整个人都晃了晃。
林珩死死盯着我,眼神复杂得翻江倒海。
8
寒冬,大雪盈尺。
王府门前跪着一人,单薄的寝衣被融雪浸透。
林珩笔直地跪在雪地里,嘴唇冻得乌紫:“晚晚…当年是我眼瞎,错信贱人!
寒毒难熬…求你再赐我一丸…看在,看在小世子……”
我缓缓关上最后一扇菱花窗,隔绝窗外风雪和雪中身影。
室内暖炉温热,一旁玩耍的小女儿抬起圆圆的脸蛋,小手比划着,奶声奶气:“娘亲,哥哥叫我偷偷把这个给雪人爹爹。”
——那是条簇新的、毛茸茸的熊皮保暖裤。
我无声叹息,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急了。
这时,老管家慌慌张张跑到门外:“夫人!小世子他……他从老王爷书房……翻出了……”
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刀子,我抱着暖炉坐在宫门甬道的软轿里。
侍卫长举着火把不敢靠近:“医仙夫人,宫门已落钥……”
话未说完,内宫总管连滚爬来,声音尖得劈了岔:“快开!快开中门!万岁爷急召夫人入宫!寒邪入骨咯血了!”
哗啦——千斤重的宫门在我面前豁然洞开,幽深的甬道灯火次第燃亮,直通内廷。
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弥漫。
皇帝枯槁的手死死攥住我腕子,指甲陷入皮肉,龙枕上一片猩红。
“药…朕的药……”
旁边跪了一地的老太医抖如筛糠。
我俯身,唇贴在他耳畔,只用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遗诏换命。陛下,药带足分量了。”
他浑浊的瞳孔猛缩,死死盯着我袖口露出的明黄卷轴一角。
9
我抽出手,袖口“啪嗒”掉下一枚赤金小印。
印钮是狰狞虎首,底面赫然四个阳文:摄政王印!
印纽内侧隐秘处,刻着大行皇帝的名讳小字——那是先帝最信任的幼弟,被当今秘密鸩杀的皇叔信物!
皇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珠暴凸:“你…你……”
我弯腰拾起金印,吹了吹灰:“臣妇替陛下压压秽血。”
冰凉的印石重重按在他青筋暴起的脖颈大脉上。
暖阁帘子被豁然掀开!
被两个暗卫押进来的老头,竟是当年贴身伺候先帝的梳头太监冯德!
他匍匐在地,声音穿透死寂:“奴婢亲见…陛下登基前夜,王爷拿走了遗诏!
说是…说是陛下登基便呈上,却再无踪影!奴婢有王爷贴身玉珏为证!”
那玉珏花纹——竟与我匣中金印内里的暗纹严丝合缝!
我从袖中缓缓抽出半截明黄卷轴,“哗啦”一声彻底展开在龙榻前!
玉轴两端螭龙盘踞,中央赫然是殷红欲滴的大行皇帝私印和传位遗笔!
皇帝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破风箱般的绝望嘶鸣:“逆贼…逆…”
遗诏右下角,清晰墨字写着——“皇七子萧彻…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那是被先帝厌弃的、早夭的冷宫皇子的名讳!
10
火把烧红了淮王府的夜。
铁甲卫士砸开库房,一箱箱贴着御用黄封的珍玩珠宝被粗暴拖出。
“奉旨查抄!”羽林统领声音冰冷,“淮王林珩私藏禁物,勾结废帝余孽,押入天牢候审!”
苏青青发疯似的扑向一箱璀璨东珠:“这是我的!都是我的嫁妆……”
统领一脚踹开她,珠链崩断,滚落雪地被铁靴碾成齑粉。
大理寺公堂上,衙役押上一对惶恐的中年夫妇。
京兆尹指着抖如秋叶的苏父:“经查,林珩正妃苏青青,实乃外室所生,其母乃扬州瘦马!
当年产婆已被寻获,供认收了贿赂,将抱养的野种换了你苏家真正的嫡女,就是你府上奶嬷嬷的亲骨肉!”
苏母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苏青青瘫坐在地,裙下淌开一滩腥黄秽物。
大理寺监牢深处,苏青青蓬头垢面扒着铁栅,对着过道嘶喊:“林珩!林珩你救我!我用秘密换命!当年你让我下在苏晚晚安胎药里的桃花散,是…是太后宫里的路子啊!她还知道遗诏在…唔!”
话音未落,角落阴影里猛地伸出两只枯瘦的手,一只捂嘴,另一只握着的磨尖骨簪狠狠捅进了她的喉咙!
阴影里,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乱发阴森森闪烁——竟是疯了多年的前淮王乳母!
11
“娘亲——!”稚嫩的哭喊撕裂雪幕。
我冲进太医院时,满手是血的老院判正瘫在地上。
床上小小的身影蜷缩,永安小脸惨白如纸,腹部缠着的白布不断洇出血迹!
林珩跪在床边,赤红着眼死死压住孩子的伤口,手腕被咬得深可见骨!
他抬头望我,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有人…在宫门口推了他…他为了护住…护住我怀里这个……”
他哆嗦着从怀里捧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根没沾血的、裹满芝麻的糖葫芦。
“血止不住!那簪子淬过毒!”
老院判绝望摇头。
我抓起案上切药的薄刃刀,卷起衣袖露出小臂,刀尖猛刺!
皮肉翻开,鲜血涌流。
太医的银针颤抖着刺入我手臂几处大穴,毒血被逼出,鲜红的血滴入药碗。
“快!和这株千年血灵芝粉一起,给孩子灌下去!”
我咬牙撕下整条里衣布条,勒紧血流不止的胳膊。
12
永安脱离危险那晚,林珩蜷在隔间角落里,攥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西角院…狗洞下面…有个坛子…”
暗卫挖出个密封陶罐。
里面是一堆沾着泥的碎布片,依稀是当年我被撕毁的婚书残骸!
另有一卷残破的医案记录:桃花散,性阴绝嗣。
附一纸暗黄供状——画押的是苏青青生母:受林珩生母指使调换嫡庶,奉金百两。
我端着汤药迈进暖阁,林珩裹着狐裘蜷在窗边矮榻上。
看见我,他猛地滚落榻下,赤脚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咚”一声额头重重叩地!
脊背在寒毒发作的剧痛中佝偻如虾。
“我母债子偿……晚晚…我死不足惜,只求你看在…孩子叫过我几声爹的份上…”
他从齿缝里挤出呜咽。
窗边矮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他翻出的所有王府田产地契和商行印鉴。
13
给孩子喂药时,褪下永安左腕的护身符才发现异常。
他细白腕骨内侧,浮出一圈极淡的红痕,形如纤细的凤鸟衔尾!
我心口猛地一悸!
扒开沾血的衣襟,小团子右胸心脏位置,竟有个铜钱大小的朱红胎记——展翅朱雀浴火!
这是…被皇族秘辛抹去百年的前朝嫡脉,才有的凤凰血裔胎记!
长公主府赴宴归途,一柄钢刀“当啷”横在车辕前!
白发老将萧猛单膝跪在积雪中,铁甲寒光刺目。
他双手托起半枚黯淡的赤铜虎符,声音如铁石撞击:“老臣奉大行皇帝密旨!虎符重归之主出现时,萧家军死生相随!虎符另一半现世之处…便是…遗诏所托之主!”
他枯槁的视线,死死锁住我身后护着妹妹的永安。
14
太庙高台,风雪漫卷。
九阶汉白玉下是黑压压的宗亲和重臣。
我展开遗诏高声道:“林珩虽为废帝血脉,然其生母被调换血脉时尚未入宫!前朝血裔证据在此!”
验身老宫人颤抖着手,将永安怀中血玉璋印贴上遗诏左下角暗纹——严丝合缝!
我声音穿透风雪:“先帝遗诏,江山当还归凤凰真血!”
金銮殿上,京兆尹呈上连夜抄检的暗账:“废帝暗线供述,为延续血脉…特择苏青青为宿主。
因其母系南疆蛊女一脉,擅养移魂子蛊…意图移花接木,借其腹诞下污浊伪帝!”
太医当殿呈上紫黑血样:“苏氏体内已检出蛊虫死卵,且…已入脑髓。”
15
我立在冷宫荒芜的月洞门下。
苏青青蜷在枯草堆里,脸上布满紫黑溃烂的癞痕,双目空洞地喃喃:“血玺…虎符…都是我的…”
墙角半块染血的点心渣引来了老鼠。
她突然怪叫扑去抢夺,却被更大的老鼠狠狠咬住手指!
凄厉的惨叫刺破寒夜。
角落里,一个三四岁的肮脏小男孩熟练地给野鼠投喂碎屑,咯咯笑数:“四、五…”
——那是她与护卫私通生下的痴儿。
药圃深处,一束带着冰碴的红梅“啪嗒”扔到我脚边。
抬头,林珩只着单衣跪在雪堆里,冻得青紫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一条浸透污血的破旧襁褓布片,是当年西角院孩子裹身之物!
他嗓子像被砂纸磨过:“这罪孽…我能还清的…只剩这个…”
冷风掀起他空荡的裤管——右腿膝盖以下齐根而断,伤口缠着渗血的布带。
16
杏林仙手金匾下,我把堆积如山的田契、铺面文契拢进一口樟木箱。
“咔哒”一声铜锁扣死。
永安定定看着:“娘亲不要坏爹爹的东西?”
我揉揉他小髻:“娘有天下最好铺子了——专治瞎眼糊涂鬼。”
拉过他的手,沾满印泥的世子金印,在锁扣处“吧唧”盖上一个红彤彤的小猪头!
城外乱葬岗风声呜咽。
一个裹着破麻布的疯妇突然扑向运棺杂役,死死扒开薄棺!
棺内苏青青的死脸上爬满紫疽。
疯妇猛地拔下自己发髻一支漆皮剥落的破木簪,狠狠捅进那烂肉里!
“儿啊!娘给你报仇!换你命根的毒妇死了!”
她竟是当年被灭口的桃花散经手老宫女!
木簪带起腐肉,风雪瞬间吞没她尖利的长笑。
17
雪夜围炉,永安非要拖着断腿靠坐软榻边的林珩一起玩九连环。
林珩笨拙地解着银环,永宁踮脚把一颗沾满口水的药糖塞进他哆嗦的唇里。
廊下风灯昏黄,雪花撞在窗纸。
我捧碗热药走近,林珩猛地偏头,冻裂的唇擦过我手背。
冰凉粗粝的触感一闪而逝。
抬眼,他耳根通红埋进永宁的绒帽里。
炉火劈啪一声,爆出火星。
宫宴上玉液香醇。
太监总管亲捧碧玉壶给永安永宁倒果露。
刚饮半盏,永安突然小脸青紫,捂着喉咙蜷缩下去!
袖中药囊飞散,我扑过去抠他喉咙——指腹却粘上一丝无色甜腻!
毒在杯沿!
龙椅上的皇帝死死捏着金樽,浑浊眼底闪过一丝刻毒快意。
太医慌乱道:“甜藤汁?无解啊!”
18
“按住他!”太医嘶吼。
永安开始痉挛,永宁吓得大哭。
我从发髻拔出金针,毫不犹豫划开自己左腕!
血流如注涌进金碗!
林珩赤红着眼脱下外袍裹住孩子,任由我淌血的手腕悬在永安嘴边!
腥甜滴入紧闭唇缝。
“凤凰血裔…生来克百毒…”
我声音发抖,脸色肉眼可见灰败下去。
意识模糊间,似有万千翠鸟清啼穿透宫墙!
满殿烛火无风狂舞!
一队披着鸦羽大氅的南疆巫师幽灵般踏入大殿!
为首老妪捧着赤金鸟笛,对皇帝桀桀怪笑:“陛下真以为…灭口了蛊婆就万全?那甜藤汁…要用鸩鸟心头血为引才致命啊!可凤凰血在此……您的鸩羽…失效了!”
老妪枯爪托起一卷焦黑兽皮:“我族愿以整条南境商路换医仙夫人平安!解药在此!”
金碗里粘稠的黑浆药滴入永安口中,小脸青紫肉眼可见褪去!
皇帝龙袍下的手剧烈颤抖。
老妪声音冰寒刺骨:“百年前屠戮凤凰血裔的敕令……可还盖着您祖上的印呢。
要老身当殿念一念吗?”
19
“噗通!”林珩重重砸在金砖上,膝行几步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那道狰狞剑疤!
他抢过巫医手中漆黑骨匕,毫不犹豫捅进旧伤处!
血窟窿涌出黑血,他却昂头盯着龙座:“臣愿自碎心脉!只求陛下赐下解药最后一味药引——万年玄冰髓!不然…”
他猛地拔刀抵喉,“陛下的寒毒…也等着药引吧!”
彻骨寒气弥漫地宫。
千年玄冰雕成的玉棺上,静静躺着沉睡的永安。
他胸口衣襟被剪开,露出晶莹冰髓嵌入肌肤。
林珩失血过多晕在玉阶下。
巫师割破自己手臂引血成符:“以血饲魂,三日若醒,则蛊毒尽销……”
皇帝被迫站在冰棺前割破手指滴入龙血时,脸比冰还惨白。
20
第三日晨光刺破冰陵。
玄冰融化蒸腾如雾。
雾气里,一道纤细朱红光影从小小胸膛破肤而出,盘旋三圈后清厉啼鸣,直冲九霄!
整座皇陵琉璃瓦无风自振!
永安睁开眼,瞳仁深处掠过一点流金。
他小手软软摸到棺边昏厥的林珩头上,奶音清晰响亮:“坏爹爹…醒醒呀…”
21
清理西角院狗洞旧物时,铁锹敲开个油布包。
里面是堆满虫蛀孔洞的纸张——竟是废帝临终密信!
字字泣血指控当今弑父篡位,而真正的继位信物紫玉螭纹圭…竟藏在淮王府荒废马厩食槽下的地宫!
随信掉出一张泛黄药方——正是化解林珩体内寒毒的最后一味“同心引”,需生母心头血为引!
万年寒潭白雾弥漫。
林珩被铁链悬吊在刺骨水中。
我划开指尖,血珠滴入翻滚的药鼎。
他痛得嘶吼,皮肤下紫黑寒毒如活蛇游走。
冰水混着他的血,将寒毒凝成细碎黑晶沉入潭底。
水雾朦胧中,他仰头看我,嘶哑低语:“下次…换我替你挡刀…”
岸边,永安掰开块蜜糖塞进他咬烂的唇里。
22
三驾朱轮华盖马车驶出院门。
车前挂的不再是医仙玉牌,而是新铸的玄底朱雀纹摄政王府车徽。
车轮碾过新雪,永宁趴在窗边喊:“坏爹爹快追!”
车后数十步外,林珩拄着木拐在深雪里踉跄追赶,断腿处缠的布带洇出血点。
他却奋力扬起另一只胳膊——高举着一串摇晃的、刚裹好芝麻的红亮糖葫芦,对着车里孩子傻笑:“宁宁……糖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