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劲儿
自从婆婆得病后，变得懒得说话，大概是嘴巴周围的血管堵了吧。以前她多爱说啊！现在竟然像个哑巴。
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到她叫我，我答应一声进了屋，问老太太做什么？谁知，只见她嘴巴动，就是不见出声。我把耳朵凑到她嘴巴上，还是听不清。
我急了：“大点声！”
婆婆这才有了点儿声音：“我起来。”
我扶起她，心里真是无可奈何：在外面听得挺清楚，到了跟前反而听不见了，真是得懒且懒。
刚得病的时候，有一次吃饭时，大齐问：“妈，用喂么？”
婆婆答：“用。”
大齐道：“谁喂你啊？快凑和吃吧，不吃就饿着！要喂你，更懒得动了！”
婆婆只好自己吃，拿不住筷子，用小勺吃。一晃六年了，还能自己吃。只是，手经常发麻，经常吃到一半，就懒得吃了，让我喂她。
喂就喂呗。
身上越没劲儿，就越懒得动，身子骨就越弱。
第二年的时候，那天晚上，婆婆说起不来了，让我扶她起来。大齐拦着不让扶，吓唬她：“起来！起来！不起来扔你大堤上去！”
婆婆只好艰难地爬起来。
大齐命令：“在炕上爬！给我来回爬！”
婆婆就一步一步地在炕上爬，一停下，大齐就喊：“快爬！快爬！”
婆婆爬了几圈，喘着气说：“爬不动了，出汗了。”
大齐看看真出汗了，就道：“歇会儿吧，以后没事就给我爬，一天十圈！”
“嗯。”婆婆真乖。
第二天，婆婆就能自己坐起来了。
生命在于运动，真是至理名言。
可是，大齐经常出门干活，没空监督婆婆活动，我又不好意思冲她大声吼，这老太太就渐渐地自己起不来了。
二、吸烟
婆婆从十六岁就学会了吸烟，所以烟瘾很大。
她动不了，记忆力越来越迟钝，忘不了的是抽烟，婆婆每天要吸一盒半。打火机特别费，基本上每天一个，有时一天两个。我每年总得买几盒打火机。
她因为手上没劲儿，哆哆嗦嗦地点烟，时间比较长。有一次看她点烟，烟在火苗下一寸远，那能点着了？打火机不坏那才怪呢！
婆婆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要烟盒子。有时候我逗她：“妈，要是抽烟就不许吃饭！还抽不？”
“抽。”婆婆乐呵呵地应道。
我又问：“不让你吃饭行不？”
“行。”婆婆答应得很干脆。
我煞有介事的道：“那早晨不许吃饭奥！”
“嗯。”
我继续逗她，把烟盒子拿走了：“不许抽！怪呛人的！”
婆婆着急了：“快给我！”
我笑弯了腰。
大齐也跟老太太逗，他把烟盒子扔老远，要又不给，婆婆没法，往烟盒子方向一倒，一点一点地蹭过去，直到抓到烟盒子。
婆婆的裤子特别好认，每一条都有窟窿眼儿，都是吸烟的时候掉的火星子烫的。炕被上、油布上烫的也都是小窟窿眼儿。大姐头天给她买的新棉裤，第二天就烫出来俩眼儿。还好现在都是人造棉，要是种的棉花，那大腿只怕是千疮百孔了。
所以，每次一中放假，我去接女儿，家里没人时，就把烟盒子拿走。走的时候我还忘不了开句玩笑：“妈，好好在家看电视，不许出去满世界跑！”
“奥。”婆婆应一声。
“乖！”我摸摸她的头。
老太太笑得花枝乱颤。
总有人说，不如让老太太戒烟。我就觉得，吸了六十多年了，愣让她戒烟，别再憋出毛病来。再说，她也不看书不玩手机，再不让她吸烟，岂不是太闷了么！八十多岁的人了，就让她顺心顺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