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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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后的宝鸡实习医院的病人不是很多。医生和实习生都不是特别忙，感觉大家好象还没过完年 ， 上班一有空余时间就讲春节的趣事。但是不管大家谈的多热闹，刘强从不参与类似的话题，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思考着什么问题。
刘强的工作能力特别是外科，在整个医院实习生中是最好的，理论功底也扎实，医院曾对所有的实习生、进修医生、转科医生进行过两次综合考试，刘强两次都是第一名。医院领导找他谈话，希望他毕业后能留在医院工作。现在就为他发大专待遇的基本工资。宝鸡的实习医院是个三乙医院，留不住人，好几个医生外出学习后就不回来了，有的医生职称评上后就走了，医院特缺人。刘强并不喜欢宝鸡这个地方，他向往的是省会古城。当他第一次来古城，从火车站坐公交车去学校报名，看见古城墙、钟楼时，当他走在繁华宽阔的长安大街上时，他就被这个城市深深吸引住了。暗暗为自已鼓劲，以后一定要留在这里，再也不回那个与世隔绝的山沟里了。现在宝鸡的医院要留他，并且现在就开始发钱，这当然好，能解决自已的经济危机。可是一旦领钱，毕业后就必须留在这，那去古城的计划就会落空。如果坚持要留在古城，在古城那么多医学类院校毕业生中，自已只是个大专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吗？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在古城怎么生活呢？如果现在拒绝宝鸡医院，到时在古城没有适合自已的工作，再回宝鸡，自已脸上无光，医院也会看轻自已，说不定还会把自拒之门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个选则题真是太难了呀！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千万不能把自已的后路堵死。
刘强在学校是大家公认的“最佳冷漠明星”，他对谁都很冷淡。包括对自己好又不要一点回报的王美芳，他也是如此。他从来都不在乎别人对自已的看法:说他冷酷无情也好，说他骄傲自大也好，说他自私爱占小便宜也好。他有自已的理论:我就这人，不想跟我交往，我还嫌理你浪费我时间。 至于王美芳那样无条件的对自已好，那是她自愿的，我又没要求她怎么样。总之，他什么时候都没错。说是这样说，其实他那颗坚硬的心时时也会受到触动。
有时王美芳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一定会等在他宿舍门口叫他一起吃。他生曰的时侯，不用说，王美芳早早给他买了礼物送来，虽然他从不过生曰，而他却心安理得地享用着礼物，连请她吃顿饭也没有。他也知道，班里好几个男生都对王美芳有意，特别是他隔壁宿舍的王永旭，只不过王美芳自己感觉不出来，因为她整个心思全在自已身上。王永旭曾几次私下里暗示过他，既然不喜欢王美芳，就别去招惹她。见他不听劝，王永旭的暗示变成了警告。这可惹恼了刘强，平时让着你，还得寸进尺了。从此俩人处处针锋相对，不管人前人后，相互揭短，弄得人尽皆知。俩人之间矛盾激化始于二年级五四青年节的一次演出。
学校规定他们班也要出几个节目，老师让刘强跟另外三个同学表演一个小品，要穿规定的服装，是一套西装，需要每人交289元钱，其他同学都说这服装平时也可以穿，买就买吧。可对刘强来说却是个大负担，比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多。他不想参加，老师说这是班里最后一次参加学校集体活动，希望大家不要找借口推辞。最后王美芳帮他买了那套衣服，为了不使刘强感到难堪，她用圆珠笔在衣袖上划了很多折子，再把衣服揉皱，用水一洗，说是自已弟弟的旧衣服，变小了穿不上了，送给他，希望他别嫌弃。为此她整整一个月吃的都是煮方面或者饼夹咸菜。班里好多学生都为她感到不值，特别是喜欢她的那几个男生。演出结束后看见刘强整天穿着那套衣服，王永旭眼里都能冒出火来，也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羡慕，他决定教训一下刘强。当他对同宿舍的室友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立马得到他们的支持。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晚上:甲说，我早就想教训他了，王美芳那么好的女孩，他不珍惜，整天光利用她。乙说，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了，整天自高自大，谁都不放在眼里。丙说，哎，也不知王美芳看上这冷血动物那点了，她要是这么对我，我都愿意把心掏出来给她，边说边双手叠放在胸囗上……，丁不耐烦地打断丙的话，快别在这表演了，有勇气去王美芳跟前说，停了下又对王永旭说，你就说该怎么办吧，要不，去隔壁宿舍把他叫过来，在这揍一顿，如果他不过来，咱过去也行，就他那人，他们宿舍没人帮他，全是看热闹的。咱咋都不吃亏。这时住在门囗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同学说:“是应该 教训教训他了，我都忍他好久了，但别在这，如果知道的人多，最后反映给学校，那事就大了。咱们应该……”
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大家都在教室里看书，一个女同学走到刘强跟前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话。刘强愣住了，外科老师让自已去医院供应室干什么，以前见习课给老师当过几回助手，那都是在实验室，从没去过供应室，可老师叫呢，去看看吧。到了那里，他就明白，上当了:王永旭蹲在供应室门前抽烟，旁边站着四条汉子，个个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已。选的地方倒不错，平时几乎没人来这，打架，五对一，明显要吃亏，逃跑，不，那可不是他以往的处事风格。他顺手捡起地上半块砖，背靠着一棵树站稳，眼直盯着他们几个。王永旭把抽的还剩半支的烟狠狠地扔到地上，径直向他走来。到了跟前也不搭话，一拳直接打到刘强面部，血瞬间从刘强两鼻孔流出来，刘强右手中的砖头己拍在了王永旭的胳膊上，可能用力太猛，王永旭的手几乎抬不起来，那几个人见王永旭要吃亏，都拥上来，有夺他手中砖头的，有扇他耳光的，有推拉他的，另一个趁机在他左手背上狠狠抓了几把，血也顺着指头缝滴到地上。几个人正闹的不可开交时，只听远处传来喊声:“都別打了，快住手……”几个人同时转头看去，是王美芳和另俩个女同学，其中就有传话给刘强的那个女生。
王美芳快步跑到他们跟前，两手撕开王永旭抓在刘强衣领上的手，另外几个人也随即散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五个人打一个人，怎么也不光彩。王美芳掏出纸要给刘强擦脸上的血，被他推开，他扔了手中的砖头，直接拿衣袖抹了抹，看见地上的血，再看看刘强的左手，王美芳转头狠狠地瞪了眼王永旭。王永旭结结巴巴地说:“美芳，你别相信他，他就一骗子，我只是替你不值，我……。”王美芳气愤地说:“他骗我什么了，都是我自愿的。”说完就去追己走远的刘强。
这件事后，刘强和王永旭的矛盾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以前俩人是热嘲冷讽，现在是暗暗斗气。有刘强的地方，王永旭绝对不会出现，当然在教室上课除外。有时俩人半路上相遇，也各自把头转一边不看对方。但班里同学都明白，这样比骂，比打的威力更大，它沉默的让人害怕。刘强变的比以前更冷漠了，他象个剌猬一样，树起尖利的刺保护着自已，确切地说，是保护自已的虚荣心，他害怕别人看穿他的心里。有时他也不想这样，但是，自已的家庭，现实的环境不允许呀！他感到自已都快崩溃了。
2
刘强的家在村里是独门独户，他父亲是个瘦小的庄稼汉，母亲是外地人，他是家中的独子。别人 家很多都是三四个孩子，而他家只有他一个孩子，而且还是父亲四十多岁了才有的他， 家里人丁不兴旺，在村里又没有亲朋帮忙，所以在村里，他们家老受欺负。没办法，在偏远落后的山里，力量就是权利，有些人明明感到他们家总吃亏，不公平，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谁也不敢得罪那些土黄帝。长在这样的家里，使刘强觉得世间就没有道理可讲，只有当权者需要与不需要。父母更是认清了这样的现实，所以拼尽全力供他念书，为的是他有能力走的远些，不要再回到这里。在刘强成年后，父母已经苍老的干不了多少农活了，为了供应他去古城上学，家里每年都买两只小牛犊，母亲每天牵着去山里放，养大也就卖掉，其实也就是用平时的零钱到时候换个整钱。父亲一整个夏天的晚上都去河边的土坡上捉蝎子。放暑假刘强跟父亲去过几次。一到晚上，左手腕挂个拴了绳子的罐子，手中拿着手电筒，右手拿一把长镊子，手电筒一直亮着，照在蝎子身上，蝎子就不动了，用镊子赶紧夹住放在罐里，夹的动作要快，否则要么蝎子跑了，要么人被蝎子哲了。
挣钱太少太艰难了，所以刘强在学校不敢乱花一分钱，不敢跟任何人走的过近，害怕别人知道自已的穷酸，班里是有很多经济条件不好的同学，但谁穷也没他穷呀。班里许多男生结伙互相在外面轮流请客，他从来都不参加，叫上几次，见他不去，也就没人再叫他了。他宁愿让別人说他孤傲，说他不合群，也不愿意让人看穿他的心里。一个连吃饭也要数米粒的人，他的狼狈样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一年级的暑假，二十多天的连阴雨，没有捉到多少蝎子。开学时，除去学费，他身上仅剩300元钱了，就是再节省，也至多支持上一个半月。当身上剩下50元钱时，他每天都是两袋方便面，两元钱的馒头，早点基本上不吃。一天上完见习课，他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教室。正整理课堂笔记时，同宿舍的一个同学跑来叫他，说他一个老乡给他捎的东西，在校门口等他。他赶紧往校门口走去，远远的他看见父亲站在那儿，父亲左肩上前后各吊着个布袋子，可能有些重量吧，父亲的腰稍弯着，使本就单薄的身子显的更瘦小了，象个虾米一样。刘强走到父亲跟前，低下头，叫了声“爸”，就不再吭气了。父亲把两个布袋从肩上取下，放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他，用沙哑的嗓音说:“强子，这是400元钱，你先用，这是你妈做的饼，你都拿进去吧，快进去吧，别误了上课。”说着话父亲已把两个布袋放在他怀里，并把他的身子扳过去，往学校里一推。他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父亲朝他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下次我就不来了，给你把钱寄过来啊”现在他只有快步向里走了。虽然他知道父亲一直站在那儿看着自已，但他不敢再回头。他和父亲都属于话少的人，但对方心里想什么，他们都知道。刘强不怕别人笑话自已的穷酸父亲，他从小就这性格，从不把别人的笑话当回事，爱笑笑去，我才懒的理你呢！但父亲不这样想，孩子大了，有自尊心，不能因为自已让孩子在同学面前难堪。
刘强没急着回宿舍，而是来到教室，先让自已情绪稳定下来。在教室里他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是王美芳和下半年的实习问题。
先说王美芳吧，对王美芳他是感激大于感情，他是个孤傲的人，虽然家里经济条件差，但他眼头很高，班里 基本上没有入的了他眼的女生。王美芳自然也不例外。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现在谈恋爱，拿什么谈呢？别人都是男生为女生花钱，他可没这条件。他曾经对王美芳说过让她别在自已身上浪费感情了，他不值得她那样付出。然后再对她冷淡些，慢慢她心也就凉下来了。再说实习医院吧，本来他打算报古城的实习医院，但古城花费大，离家远，来回路费也贵，就去离家近的宝鸡医院吧。理清这些，他才抱着两个布袋回了宿舍。
3
想想自已的父母，自已的家，村里的干部，自已上学的经历，刘强可不敢随便给院领导一个结果。领导让自已考虑一下给他回话，现在己经快过去一周了，不能再往后拖了，最迟明天就给人家回话。到底该怎么说呢？所有要求自考的课自已都考过了，不用为补考操心，家里，父母还能自理自已的生活，暂时不用为他们操心。那就只剩自个的问题了，今晚让我再想想，明天一定得有个结果。
当刘强来到领导办公室时，里面有个工作人员，是个青年小伙子，正跟领导聊天。刘强讲了现在离毕业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以后的情况怎么样，他现在也不好做决定。但他希望现在能象其它医生一样轮流值班，工资就不说了，毕竟自已还在实习期，给发个值班费，够自已吃饭就行。领导答应了他的要求。看领导对自已的提议也不反感，刘强长出了一口气。领导随即写了个条子给他，让他去找医务科的科长。
刘强走后，那个工作人员对领导说:“小伙子够精的，自已去留自由呀！”领导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敲着桌面说:“我就是看重他的精，这学生人能干，又沉稳，有培养前途。咱想留住人，就要给出一些优惠的条件，适当地满足人家的一些要求，也显的咱有诚意，你说对不？”“主任是爱惜人才，也处处为单位考虑。”他一边给领导倒茶一边说。领导伸了个懒腰问他“下班有事没，去杀上两盘，让我看你棋艺有长进没。”他连连点头答应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