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丁茶2015.7.2
小區旁邊的停車場 守夜的是個老頭
老頭個子不高一頭灰白的頭髮 穿得是上一個離職保安給他留下的制服 制服寬大老舊右邊袖子還有一塊洗不掉的深色血跡
停車場崗亭的右側 有一個三平米的小士多店 店門口擺了一張桌 五把椅子和一副象棋 棋子大小不一 木製混著樹脂
老頭喜歡下棋 每次都挑紅色 因為紅色里有一個樹脂的“”炮“”棋 看起來精神奕奕 充滿信心
老頭喜歡看報 崗亭的舊桌子上總放著前一天的報紙 報紙是隔壁士多店老闆看完送給他的 他說這能省下回家的路費
老頭喜歡喝茶 崗亭外塑料椅子上總綁著一個大水壺 壺裡裝的是茶 透明的壺身里總能看到棕色的茶水 一如鏡面
他爱喝的是 苦丁茶
老头的本子上记了好多人的车牌和电话
老头的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开的是家里的门和保安岗亭的门
老头的口齿不清 不太会说普通话 他用肢体指挥
他爱的是 苦丁茶
有時老頭下棋下入了神 閘門沒開 車沒進來 有人就在門口大罵 老頭按下開關時還順帶抬頭給了對方一個微笑
有時老頭下棋下走了神 沒了對手 棋也沒擺 人都已經散去回家 老頭還心心念念剛剛走錯了哪一步棋一直搖頭
老頭沒有手機 下午5點交班 第二天上午10點換班
崗亭裡的空調總是發出隆隆的聲響 老頭不喜歡 索性買了一把扇子
我問老頭 我的車停在哪？
老頭拿著電筒找了一圈沒說話 把袖子捲起來指了西邊的一處空地
我又問老頭 我的車停在那？
老頭張望一看點點頭沒說話 把袖子放下然後低頭記下來我的車牌
他爱 苦丁茶
茶水喝完的时候 老头会走到大厦后面的快餐店去打热开水
店里的老板娘有三件一样的围裙 大红加斜杠 穿起来像裹着一张桌布
老头的晚饭 有时是快餐店里卖剩的饭菜 有时是自己带的汤水
他吃饭的时候坐在岗亭里 看着对面马路的车水马龙 喝着壶里的苦丁茶
如果哪天有机会，我想问问他，壶里的茶，苦不苦？
——符俊杰《梓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