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已经透出一丝微微的凉意。大江堤坝下开阔的港汊和水田里长满了菱角和铁锈般的菖蒲。成群的白鹭扑棱着翅膀，点水而飞。
青子和表姐、姨妈三人准备去江对岸游玩，出门的时候邻居大哥正好跟了过来，表姐和姨妈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商量好了一般，唯独青子不知道。姨妈走在最前面，表姐和邻居大哥走在中间，只有青子一个人落了单。青子不知道表姐和邻居大哥在说些什么，只听他们不时传出笑声来，表姐还时不时地捶上邻居大哥一拳。每当这时，邻居大哥就掉过头来看她。
青子心头的那股火气又在往上蹿，她觉得所有的人和事都有一层磨砂玻璃在她眼前，她只能看到一些枝节，却无法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件事让她觉得是明明白白的，比如说，邻居大哥个表姐在说笑，她只能听见他们笑，却不知他们为什么笑，等到她走近了，那两个人却突然不说话了。青子就像是跟自己赌气似的，故意放慢了脚步，可前头两个人见她落得远了，又会站在那儿等她。等到她走近了，他们不理会她，仍旧往前走，说着话，不时回头看她一两眼。快到渡口的时候，青子忽然看见两个人站住不动了。她看见表姐将一只手搭在邻居大哥的肩膀上，将鞋子脱下来，倒掉里面的沙子。她竟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邻居大哥竟然也用一只手托起她的胳膊，他们竟然还在笑。他们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存在，他们又接着往前走了。她开始在心里用最恶毒的念头诅咒他们。
渡口上风高浪急，浑浊的水流层层叠叠涌向岸边，簌簌有声。一行人都已经登船，表姐和邻居大哥面朝着晦暗的江面，不知何故，都不说话。看见青子走到渡口来，表姐朝就她招手。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表姐说。
青子没有接话。她发现表姐说话的语调不一样了。她红扑扑的脸晕不一样了。她们畅快而兴奋的神色不一样了。
当时江面上东南风正急，渡船在风浪中颠簸摇晃。青子稍微没站稳身子歪了一下，邻居大哥就从身后过来扶她，青子恼怒地将他的手甩开，嘴里叫道：
“不要你管！”
她这一叫，弄得满船的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一路上谁都不说话。船到江心，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露了脸，透过玻璃窗上的方格，像手电筒一样在船舱里跳跃。邻居大哥背对着她。阳光将一道道水纹投射在他的衬衫上，随着船体的颠簸而闪闪烁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