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冷了下来，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独自站在城郊外的一条河流边，身后是旷野的风，心里，是有你的梦……

    而星空正在渐渐被黑色所吞没，一阵阵风，用力地抓住柳枝不愿撒手，可终究，还是汇聚成了一团冷，冲向了天边……

    我的周围一片漆黑，河岸两边的堤岸是水泥砌成的，白天，这里时常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一些小贩，卖者各种几块钱的发卡和首饰，或者是垒地好看的糖包子，还有卖米糕的，当傍晚过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我还是在岸边坐着。

    当最后一个行人推着自行车离开，那个高个子的维吾尔族叔叔对我说：“你是在等人吧？”，我笑着点了点头，低头的瞬间，又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在进行无意义的徘徊……

    当夜晚到来，我坐在了河岸边，沿着河边看去，在另一端，几栋高高的楼房亮起了灯，这里是在城郊，路灯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写满了各种文明规范的塑料牌子在我的身后随风哐当作响着。

    河里的水很少，有的甚至只剩下中间浅浅的一串。

    我于是就在周围的黑夜里壮起了胆子，一点点扶着岸边的水泥河堤，慢慢爬到了下面的河水边。

    河水果然很浅，两边露出的空地足够一个人行走的了，这里在城市的边缘，似乎是荒野里的情感和城市里的情感互相冲撞的地方，它们互相在这个边缘上你推我挤，却都像是两股寂寞在互相推攘，风都被挤得窄窄的。

    河道里的风很大，带着河水的气息，我默默沿着一个方向走着，心里思索着这究竟是不是市区里那条河流的一段。

    我走啊走，不时在河水边看见一些沾满了淤泥的事物，有红色的塑料袋，还有一个铁盒子，我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一个冬天戴的厚手套，再往前走，河岸两边的树木越来越多，更有意思的是，还有一座桥。

    当我走到了桥底下，总是忍不住张开双臂，桥底下是两个粗粗的管道，我弯着腰，从管道下面走过。

    再往前走，灯火越来越明亮，忽然，我看见了一排建在一旁的台阶，便一步步踩着那个石阶走了上去。

    上了岸，环顾四周，果然是到了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同样的，又是一排树，树外，又是一条满是路灯灯光的小路，再外面，是一片居民区，我沿着居民区外慢慢地走啊走，看见了一个个小商店，店老板把各种小玩具挂在门外，还有一箱又一箱的零食，以及一个大大的冰箱，里面是各种雪糕和冰棒。

    我在一棵松树下的大理石台子上坐了好久，又忍不住起身朝一条巷子走去，在巷子的旁边，一群维吾尔族小孩正在一起研究着几个刚买的塑料玩具，我默默站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后来，那群小孩向我走来，一个个摸着后脑勺，对这几个玩具一筹莫展。

    “我当然会弄这些啦！这是一个塑料飞镖，这个嘛，是一个能变成机器人的圆球，你把它往地上一摔，它一下就会变成机器人的模样，不过，还需要组装一下……”我颇有心得地说，然后，大手一挥，潇洒地离开。

    走过了巷子，是一个十分拥挤的集市，卖衣服的、卖蔬菜的通通挤在了一起，留出来的道路很窄。

    此外，还有一个个小吃摊，那些卖衣服的店，其实就是一个棚子搭起来的空间，三面墙上上缠满了方格铁网，铁网上挂满了裤子啦、褂子啦，然后，店里是一个个铁架子，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样式的衣服。

    店老板有一个无比长的挑衣杆，谁要是看上了墙上挂着的某件衣服，她就会给他用杆子挑下来，要是尺码不合适，她就会再从一个桌子下抽出一个箱子，然后一点点耐心地翻找着塑料包装袋里合适的尺码。

    店老板是一个维吾尔族阿姨，腰间绑着一个腰包，专门来收钱和找零，在店的拐角，一根铁丝拴着一面花布，就是简易的试衣间。

    再往人流量最多的里面走去，还有卖塑料盆和塑料板凳的，“我们这个是小本买卖，赚的很少的，所以啊，真的不能再便宜喽！”老板反复温和地重复着这句话。

    而这个集市里，最让我吃惊的，是还有卖羊肉的，只见那个维吾尔族大叔留着两撇小胡子，用维吾尔语笑着喊着什么，几只清理好的整只羊就挂在他的身后。

    不过，这个集市里最多的还是卖衣服的，经常，一不留神，我就被挤到了一大堆挂满了衣服的铁架子间。

    那时候，我隐藏在一堆衣服中，和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暂时分隔开来，像是隐身了起来一样，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还时不时从几个挂着的黑色裤子间探出头看一看外面热闹的模样。

    后来，我刚打算枕着身下的塑料袋休息一会儿，一个手忽然把旁边挂着的衣服扒开了来，我于是赶忙用各种塑料袋盖住身体，又用纸箱子盖住头，这才没被店老板和那个顾客看见，我隐隐约约听见，顾客是两个维吾尔族女生，她们在讨论着衣服的款式或者什么……

    后来，我见机行事，赶忙从那堆衣服里偷偷溜走，再次挤进了拥挤的人群。

    集市里实在是太热闹了，竟然还能看见一个维吾尔族老爷爷正在给别人露天理发。

    我走着走着，就又看见了一个大纸箱，脏兮兮的，于是灵机一动，在纸箱上钻了两个洞，然后把纸箱倒扣在自己身上，一点点挪动着，整个人都隐藏在了纸箱当中。

    我悄悄移动到一个垃圾桶边，那里在一个下坡路的上面，而坡下，还是挤在了两旁的小店，都是卖凉菜和烤馕的，同样是挤满了行人，每个凉菜摊子前都挂着一个个小风扇和紫外线灯，卖烤馕的维吾尔族大叔和他的两个小徒弟一直忙活着，烤出来的馕真是金黄诱人。

    我就这么在纸箱子里一声不吭，悄悄地透过两个孔看着外面的景象。

    后来，一个父亲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了过来，他们说的是汉语，那个父亲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带着眼镜，他的女儿小小的，扎着可爱的两个小辫子，穿着粉红色的衣服。

    他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了纸箱上，轻声说着话，而我一直担心着纸箱会不会塌……

    隐约地，我听见那个父亲问着女儿：“巧巧（名字是这个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你看，前面还有卖奶茶的呢！你给爸爸说，爸爸都给你买！或者是一双好看的凉鞋，你不是一直喜欢邻居家那个小孩的能发光的凉鞋吗？”女孩的爸爸站在纸箱前说。

    我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紧张至极，女孩的爸爸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女孩的语气有些失落，“你能不能明天不要走，我和妈妈在家里很孤独，为什么你两周只能回来一次啊？公司里肯定没有家里住着舒服啊！食堂的饭菜，肯定也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啊！”小女孩疑惑起来。

    她的爸爸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说：“巧巧说的对，确实是离家太远了……”，紧接着，女孩的的父亲又沉默起来，默默拉着小女孩的手走远了……

    我于是罩着纸箱子继续慢慢往前面移动着，等我移动到了一个烤馕店旁边稍微幽深一点的角落，刚想把纸箱子从身上抬开，忽然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走了过来，他戴着护袖，上面满是面粉，他把一大盆、垒得高高的烤馕放在了我的面前……

    而那时候我真好因为没吃饭而肚子咕咕叫呢。

    纸箱子里很闷，于是我趁他离开，把纸箱子一下子抬开，然后大口喘着气，接着，把一张十元钞票慢慢压在盆下，拿起一个金黄色的芝麻烤馕满足而激动地吃了起来，然后，继续慢慢沿着人流，走到了集市的尽头……

    当我离开那片集市，还是没有找到回家的路，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了，我在路边的绿化带边默默走着，一阵风迎面吹来，我抬起头，忽然又看见了漫天的星空……

【原创散文，侵权必究】作者：王子杨，写完于2022年5月4日22点4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