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孔垄人,但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孔垄的大名。那时候每每跟着家人坐车经小池去九江的路上总会听到售票员扯着嗓子喊“孔垄的孔垄的,快点下车!”记得第一次听到“孔垄”这个词时,随着晕乎的脑袋里呈现出的恐龙模样,我忍不住好奇地向窗外望去——店铺林立、人群喧嚣、街道宽敞,好像比一般的小镇要热闹得多。
这是我对孔垄的第一印象,因为它名字的读音我记住了它。从此以后,每每坐车路过孔垄,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并一遍遍地想这个地方真的有恐龙吗。
再后来,因为一次教研活动,我和一位孔垄籍的刘老师一起驱车前去孔垄二中。当车子行进到孔垄地界时,我突然想起了儿时的那个疑惑,忍不住随口问起了刘老师。听完我的疑惑后,刘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他认真地向我解释了孔垄地名的由来。至此,我才知道“孔垄”是“孔家垄坝”的简称,而非此地有恐龙。我也因自己的天真而大笑不止,在笑声中刘老师主动为我介绍起孔垄的辉煌史——孔垄是黄梅的老三镇之一,是上世纪中叶全县的工业重镇、农业重镇和水产大镇。那时的孔垄棉纺厂等国企火得要命,里面的职工相亲时都是抢手货。刘老师毫不讳言地说,自己的夫人就是棉纺厂的职工,可惜十几年前就下岗了。刘老师言语间尽是感叹,不过他很快大着嗓子说道:“孔垄的发展虽然不比从前了,但孔垄的一些小吃还是很有名的!”接着他如数家珍般地向我推介起来,孔垄麻花、酱干、大老胡糕点……车子已经七拐八歪地行进到黄梅二中校园内,刘老师的推介还没完。“回头接着聊啊!”走下车的刘老师坦诚地说道。
下车,上楼,站在二中的教学楼上放眼望去,原野青葱,拱桥座座,流水清清,颇具江南风韵。虽然我没有看到刘老师口中的繁华,但我已开始对孔垄这个地方感兴趣了,不是因为它的名字,而是因为它的景致。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去孔垄的街头巷尾走一走,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一开始就被我误解的小镇的风情。
这个机会终于被今年的春风吹来了。四月天气正好,围炉计划去孔垄采风,闻讯后我立马有了报名的冲动,但又担心时间不凑巧。期待着,祈祷着,感谢天公美意,我的孔垄行最终如愿。
在孔垄籍老大哥的陪伴下,我们穿行在孔垄的大街小巷。从东港到邢港,从东方红码头到滩湖桥,从老东街到筷子街,从关公庙到万年台,从黄豆场到祭塘坝……
我们一点点地感受着孔垄的文化气息。一些孔垄籍的文友每到一处都忍不住叙说起记忆中某地的样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豪与感怀。我这个孔垄的来客只好一边听着一个个陌生的地名,一边打量着文化的残骸,想像着它当年繁华的样子。
东港的水面依然宽阔,只是不见当年的热闹的游船;邢绣娘当年唱过戏的万年台遗址还在,只是唱戏的和听戏的都是一些老头老太;老东街上依然有列架屋和木板房,
沿街铺面还有玻璃橱窗式的老式小卖部、棉花匠铺等,但它们的存在似乎与小镇的现代化格格不入;
筷子街还在,只是不见当年的青石板;“黄豆场”“猪坝头”等名称还在,只是不见当年堆积如山的黄豆和数不胜数的猪仔;祭塘还在,但当年十景之一的祭塘月影早已幻灭成漫塘污浊……
“一切都在,一切都不在!”同行的文友不无感慨地说道。看着他们那感伤的样子,我突然有几分羡慕和懊悔,羡慕他们的童年有繁华的孔垄作背景,懊悔自己没早点走近孔垄,亲眼瞧瞧文友口中孔垄曾经的美好样子。
但很快我又自我安慰道,幸亏不是孔垄人,因而不用为记忆中的孔垄而感伤了。我不但不用为记忆中的孔垄而感伤,还可以因眼中的孔垄而欣喜,因为在孔垄街头我亲见了棉花匠弹棉花、老太们敲孔垄大鼓打莲箫;
我听到了最地道的黄梅戏唱腔;我尝到了最正宗的孔垄名吃——大老胡糕点和孔垄麻花……我不但感受到了昨日孔垄的繁荣昌盛,更看到了今日孔垄的飞腾发展。
行走于孔垄的街头,看着它新旧交融的面貌,我突然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群水环绕的小镇。多么希望在这个小镇有一所房子,大门朝街,后门向水。得意时去街上逛逛,看看外面的繁华与喧嚣;失意时去水边坐坐,感受水面的宽阔与平静。谁说不是一种生活的进退自如呢?
终究是要离开了,孔垄籍的文友们一个个满足而坦然,我倒有几分留恋了!虽然我于孔垄终究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孔垄于我,却真的是一个文化的“恐龙”,庞大而新奇得让我忍不住想要再次靠近!
孔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