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黑沙之上摇摇曳曳立着一朵血色花,光华灿烂,无枝无叶,单凭一支纤细的花茎顶着。花朵盛开,金色花蕊吐露在外,远看似莲,近观如菊,闻来香气泠冽但勾人,有着雨后森林的清新脱俗,又有日出泥土的甜美芬芳。
雨潇潇奇道:“这花打哪里来的,恁的好看!”
迟墨却问:“这能吃么?”问完自己也暗暗吐舌头,不能吃人家端出来做甚。
印鹏微微一笑,似乎二人反应皆在他意料之中,只说:“试试。”
雨潇潇迫不及待地夹上一枚花瓣,只听轻轻的“咔哒”一响,像是谁踩着落叶,花瓣齐根而断。奇的是,那断处竟如真花一般渗出汁液来,再细看,竟又不是汁液,而是莲藕一样的丝,因比藕丝更细,更密,更晶亮,倒让人错把它当成汁液了。只见丝随筷动,绵密柔滑,雨潇潇玩心大起,以筷作剑,也不管盘中花朵撑不撑得住,凌空舞起来。迟墨轻轻扶住盘子,一抬头,花丝延展到一尺开外,便似不愿跟雨潇潇一般见识似的,自动作了尾。雨潇潇不知,还舞得欢快,迟墨印鹏对视一眼,不禁一乐。雨潇潇察觉异样,转头见二人揶揄的笑,气呼呼地瞪迟墨:“你也夹!”
迟墨依言夹上一瓣,往外拉,果然那花丝伸到一定长度,便自己在末端结了尖。这样一来,盘里的花瓣倒一瓣未多一瓣未少,只形色有异罢了。再看自己筷子上的花瓣,已然不是血若残阳,是微微的带点粉色了。
雨潇潇哧道:“这倒可爱些了。”说完将花瓣放入口中。迟墨也将花瓣吃下,却在入口的瞬间被一股强烈的辛辣冲得睁不开眼,生生逼出泪来,狼狈至极。好不容易等浪潮歇下去,迟墨睁开眼睛,见雨潇潇眼儿红红,鼻儿湿湿,不见了初时的狂野,知道她也似自己一般被花瓣“调戏”,便笑了。可笑容还未等展开,嘴里一阵涩苦又上了来,比之黄连汤亦不遑多让,直教人欲吐为快。迟墨有了先时的经验,暗忖这花味定还有变换,便皱着眉头只等那苦涩自己下去。果然,渐渐的嘴里沁出一丝丝甘甜,一品,有酸似梅,令人生津,再一品,但觉花瓣融化在舌尖,赋予满腔清爽,留了一齿香。
迟墨意犹未尽,雨潇潇已经举箸再夹,被印鹏拦住:“尝尝这金丝瓣。”他指着花丝自做的新生花瓣,二人看去,果然花丝不知何时变的金色,俏生生晶莹可爱。
“这里有个门道。”印鹏一行说,一行拿筷子敲金瓣。金瓣一敲即落,落在盘底黑沙上,软软地化了。“这下好了。”印鹏说。
雨潇潇一愣,搛了撮染了金瓣的黑沙,闻了闻,鲜香扑鼻,这才拿嘴接住,啧啧叹道:“都说花木的营养自土中来,果然不错!”迟墨听这么说,赶紧跟上,也搛了口放进嘴里。那黑沙温暖润滑,甚有江河之鲜,能较端午鲥鱼之美,堪比秋季闸蟹之肥。细嚼之下,还有绿荇稻花之香。迟墨连连点头:“好一派红尘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