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真受收到一封信,一个陌生的城市名称。拆信时心中涌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她应该能感觉到这封信来自林子肇。虽然在后来的很多年他也在没有再来信。可守真一直有一种感觉,他和她不可能划清界限。与他之间需要一个结局,而不是不了了之。
守真,这些年来,一直很想念。也许你并不愿意看到这封来信。但是我还是写了。原谅我的自私。过些日子我会回去。希望能见上一面。
如果你打算躲我,你应该知道那只能是徒劳。
无论如何,希望与你相见。
林子肇
她懂的他的比他知道的还多。一个月后,林子肇回来了。到学校找守真,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两人依然是和很多年前一样无话可说。守真点了咖啡,他点了清酒。
林子肇:守真,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嗯。一如往常。
你还是没有变。对我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守真不说话。
你与他一起是否开心?
彼此在能一起本就应该感激。生活还有很多其他问题需要面对。
你的眼神中多了一些纠绕不清的失落。你明白我的,我需要你过的好。这对我至关重要。
嗯。
林子肇脸上添了许多沧桑,守真无从得知他这几年的生活。但是见到他第一眼时便明了他过的并非如意。他更加瘦了,白皙的手上骨骼分明。头发显然很久没有修理,胡子拉喳。眼神流露出的沧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重。
林子肇一直在不停地抽烟,喝酒,不说话。守真看着他吹出的烟雾发呆。彼此安静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天色渐黑,越来越浓的夜色带走了许多空气的温度。守真因为冷抱紧身体。林子肇突然紧紧握着守真的手,埋下头去。守真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试着用力紧握一下以作回应,但是发现手已被他用力狠狠揣住,动弹不得。
她无法给予他安慰,就像她从来没尝试过被安慰是何种滋味一样。话语或者拥抱都只是一种覆盖,当一切撤去后,所有要经历的没有一样能省却。人若希望能得到拯救,唯有依靠自己不断吸取能量,强大内心。
林子肇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个四十岁以上男子被生活压力剥落灵魂后的落寞,而不是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青春年少。
守真,能否陪我度过今晚,只是今晚。他的声音带有苦涩。
守真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出咖啡馆,向着他住的旅馆方向走去。他显然是喝了太多的酒,走路踉跄。回到旅馆,他一头扎到床上。守真没有住过旅馆,在此之前。她看到白色的床单还有白色的被套,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她想到医院。内心产生出一些恐惧。
她用温水打湿毛巾,轻轻地帮他擦拭脸部。她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端详过这张面孔。脸部整体轮廓清晰,线条俊美。眉宇笔挺,鼻梁高跷笔直。唇线清晰,眼睛乌黑深邃。守真细致的一点一点地擦拭。他则安静的像只温柔的绵羊。在外面高傲冷漠的他被彻底隐藏。像婴儿享受母亲爱抚般安宁。
守真欲起身洗涤毛巾时,林子肇用力把守真拉倒在床上,按住。拼命地吻她的唇。守真极力挣扎后放弃。他用力死死的按住守真,不由她动弹半点。他吻她的唇,鼻尖,眼睛,额头。守真能清晰的听到他如兽般的喘息,剧烈起伏的胸膛压着她的身体。他的暴戾让她甘愿被他刺痛。即使那是一种无法修复的损伤。
突然他撤去使出的力气,伏在守真的怀里痛哭。不加掩饰的放肆情绪。此刻,他像只受到重创的狮子,没有半点攻击力。眼泪渗透守真的衣服,感到一阵阵凉意透到内心。
为什么你总是高高在上,像云般,如此不能靠近。我不能做到对你付出许多而没有半点回应。你们这些女人,难道总是如此决绝。
母亲因为父亲贫穷远走。父亲受尽苦难后苦拼发家,娶了别的女人以告示世人,当初母亲离开他绝对是个错误。但是后来的那个女人却贪图父亲的钱财,对他总是无比苛刻。父亲把对母亲的恨转移到他的身上。咒骂,暴打。身上总是爬满青紫的伤痕。14岁后他总以沉默对抗父亲的暴力,眼神坚定与之对视。仿佛两头彼此宣战的狮子。父亲有愤怒,随即内心略微有一丝畏惧飘过。
此后,父亲很少打他。或许明白时间的强大力量。他在衰老,他在成长。总有一天自己会不再是他的对手。对于这种地位的绝对控制一旦不抱信心。畏惧就会随之而来。
这个晚上,他和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对这个男子有了愈多的了解。但是这些了解对于她无关紧要。她把手放在他的背上一拍一拍。这个男子最终在酒精与情绪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了。
守真把自己的身体缓慢的抽出。给他盖好棉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到这个县城的夜空。午夜时分,一切喧嚣膨胀起的欲望都像瘪了气的气球般放松。夜有了些许的安静。路灯昏黄且稀少。天边灰蒙。
她拿起他的烟,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她第一次抽烟,开始一直被烟雾呛得咳嗽,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这带着毒瘾般的尼古丁。看着吐出烟雾时那种飘渺的感觉,似乎明白人为什么会对烟有一种致死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