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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好久不见的朋友老包突然打电话约我下班后一起吃饭。我下了班匆匆赶去,见到他时,他满脸惆怅,往日的激情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影子了。
“怎么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我感到了一丝不妙,忍不住询问。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到:"我周末就要离开北京了。"
虽然他说这话时尽量保持者平静,但内心的那种种不甘还是无法掩饰的流露了出来。我的心情瞬间也跌落了谷底,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在北京奋斗了十多年,美好的青春岁月都留在这个城市以后,他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这顿饭吃得很压抑,我为老包感到惋惜,十多年的辛苦拼搏换来的却是落寞离开,但老包对我说:“虽然有点让人无奈,但谁叫这里是北京。北京看起来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可它承载的东西太多。每一年,有那么多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期待有一天可以被这个城市真正的接纳,可本就已经体态臃肿的北京,又哪里还有空间去安放那么多人的梦想。蚁族,鼠族之类,这么多连身体安放都窘迫不堪的人,却期待着可以找到一个广阔的空间去安放梦想,这种期待的实现本来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而大部分人在耗尽了青春之后才发现,在北京这种地方,有很多梦想永远也不可能照进现实。 我只是那大部分人中的一员,在这稍显苦涩的路上,我并不孤单。"
和老包分开时,夜已深了。北京的大街小巷上到处灯火通明,我开车慢慢的行驶在北京的环路上,身边飞驰而过的汽车的轰鸣声不断在提醒着我北京的繁华。可我的目光却渐渐的望向了这繁华背后的心酸。
如老包所说,苦涩的道路上他并不孤单。如今的北京正在全方面收窄进京的通道,同时开始一场由内而外的驱离。
“动批”关停的背后
2017年12月2日,北京动物园批发市场的东鼎市场正式关停宣告。这个有着30多年历史的大型批发市场关闭了,同时也宣告近3万从业人员或许就此告别北京,另谋出路。
他们曾走在北京的宽阔西直门外大街上,看着北京展览馆的熙熙攘攘,守着自己那一块小小的摊位,每天起早贪黑的经营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生活,他们也曾成为北京日常百态的组成部分,鉴证了城市发展得日新月异,可转眼就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对于北京来说,“动批”的印记终将消散在城市发展的长河之中,而对很多曾怀揣梦想在“动批”打拼过的人来说,青春永远留在了“动批”之中,只是关于北京的梦想随着“动批”的消失也彻底支离破碎了。
封死的墙洞,封印的梦想
2017年开始,北京开始了一项封堵“开墙破洞”的街道治理运动,以曾经用临街居民楼底房间做生意的小店为违规搭建为由,开始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封堵。转眼之间,往常时常光顾的一个书店,打印社,便利店等等全部变成了一堵冷冰冰的墙。
这些小店的经营者绝大部分是怀揣梦想来到北京的外来人员。他们从本地人手里租下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每天辛苦经营。当他们每天看着小店门前的人来人往,一年又一年的看着门前的花开花落时,他们本身也已经成为了这个城市的风景。
但是因为一堵冰冷的墙,这一切都变了。墙外依然,墙内上演的却是经营者的被迫逃离,墙外还有他们青春的记忆,墙内封印的确是他们关于北京的全部梦想。
公寓大火之后
2017年11月18日,北京市大兴区西红门镇新建村聚福缘公寓发生火灾,火灾共造成19人死亡,这19个人全是是生活在北京边缘的外乡人。而失火的公寓为工业大院改造而成,其消防,通风等设施一律不合格,但因其租金便宜,因此成了很多低收入者延续北京梦想的落脚点。
但这一场大火彻底改变了“聚福缘公寓”们和租客们的命运。北京开始了一场全市范围内整治这类公寓的风暴,严禁此类公寓在消防,通风等设施合格之前对外出租,租客限期搬离。
这一场北京边缘地带的风暴彻底吹散了边缘外地人的北京梦想。面对北京房屋租赁市场的高昂房租,这类公寓是他们最合理的选择,但现在这种选择已经被彻底抹去。他们中很多人已经在北京的边缘生活多年,那仅有的梦想本就经受过无数的摧残,如今彻底被吹散了。可是那些公寓依然立在那里,那里仍能听到他们在不眠之夜中的一声叹息。
北京自内而外的驱离还在继续,因为它确实太臃肿了,这是北京发展得需要。但是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当初老包他们来北京的时候,也是发展的需要。北京一直在发展,城市建设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去投入,发展到不同阶段对建设者的要求也不尽相同,因此当很多人为北京的建设付出了青春时,转身却发现自己的梦想不知何时已经与北京的特质不符了,他们已经不再属于北京这个城市。这是何等的悲哀,但你我无法改变!我只希望北京可以善待每一个曾经怀揣梦想来这里的人,哪怕为北京的建设做过一点点贡献的人都应该被善待,因为他们以梦想之名,把青春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