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河边
我出生在琉璃河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我还在光屁股和泥玩,是老袁跟我说的,老袁爱讲大道理,乐于科普民间故事。每个夏天最爱的就是在院里铺个凉席,躺在上面听老袁讲故事。我和弟弟两个光腚猴轮番向她发问,还真没把她问住过。
后来才知道,有些故事确实是广为流传的,有些是她为了把故事讲的通自己编的,她总有这样的创作力。
老袁不知道怎么就讲到了琉璃河,说自己刚嫁过来那会,还在琉璃河里挖过胶泥,挖出来做成摔炮卖出去,虽然没赚到大钱,却着实改观了家里的经济状况。说这话时,她刚刚结束挖胶泥那个行当两年,她还因此累的病倒过,她没说,但是我知道。我和弟弟还有关于糊摔炮的记忆,同龄人还要花钱去买,我们俩却想摔多少摔多少,过了一段优越感十足的日子。挖胶泥我自然是知道的,琉璃河这个名字还是头回听说,听了一遍,印象就这样的深刻。或许是这个名字美的与众不同,需要一个很美的故事才配得上它。或许是它与老袁息息相关。
我家紧挨琉璃河,在琉璃河的左岸,那里有着我童年记忆的所有回响。我和弟弟还有几个小伙伴下河洗澡、钓鱼、抓田螺,每个夏天来临,都玩的不亦乐乎。后来琉璃河里淹死了一个小孩,我们跟他不熟,所以也没怎么难过,也没害怕,照样下河洗澡。
不过,老袁却被吓坏了,天天看着我们不准下河,看了一段时间觉得我们老实了,地里还有活要干,她的创造力就上来了。在我和弟弟的后背抹上锅灰,要是下河锅灰没了,回来一检查,每人揍一顿。迫于压力,我们确实老实了几天,可是挨不住小伙伴的怂恿,我和弟弟商量洗澡回来,把锅灰互相给对方抹上。刚潇洒了两回就被老袁发现了,原来她用锅灰做了防伪标志,画了个她自己心里有数的形状。
再后来,琉璃河每年都有一次大水期,河水直逼我们家屋跟,老袁有经验,赶在大水期前屋跟给加固好。屋子里渗水了,她就提前洒上石灰,然后排队浇地去了。
再后来,琉璃河就干了,长年断流,我每次走过入村的断桥,还是会伸头往下看看有水了没有,很遗憾,琉璃河就这样没落了。
老袁现在天天在家带孙子,接送上下学。我偶尔回家看她,她的唠叨的习惯一直没改,只是不再讲故事了。也不是不讲了,而是把故事都讲给了孙子,她还是盼着我早点结婚,再给她添个孙子。
她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却又说不出的伟大,就像每个人心目中的她。
我年近三十,仍是一事无成,老袁总是摇摇头说:怪我,怪我,小时候太惯你了,啥事都不让你干,现在没了个性,没了主见。我也半开玩笑的埋怨过她,你看把我害成这样,可别把你孙子也教育成我这样就好…
老袁是我妈,我是老袁的儿子。老袁心脏不好,我昨天才知道,她说不碍事,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惭愧的低下头,知道她是怕花钱,没能力给她做点什么,只是默默的想下次带她去体检…
现在我坐上了回城的客车,写到这里眼泪一直在打转,模糊不能继续,就此。
2017年5月1日于返程客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