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35岁,正值壮年,有车有房,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家庭美满,生活幸福,除了工作忙了一点之外,他对他的生活无可挑剔,现在全数赌上,去博这一把。什么父亲,妻儿,他已经完全都顾不得了。该做的已经都做完了,他只能坐在那儿痴痴地等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云顶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文件散落一地,像是被入室抢劫了一般。他毫不在意,四肢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只有眼睛还不死心地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电脑屏幕。只是那眼眸中原本闪烁的意气风发的光芒已经越来越黯淡了。
那一根根红的,绿的,高低起伏的线串联成一条致命的绳索,死死的勒住他的咽喉,勒得他无法呼吸,萌生退意。不!这一定是假象!现在还未成定局,他还是有机会翻盘的,不能收手,绝对不能收手。如果现在收手,就代表着一无所有,可只要挺过去,他的公司肯定能再上一层楼,到时候就又是一种不同的局面了。他还想着给他爸买一栋大别墅呢!他猛地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地重新打起精神,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是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脑里那致命的诱惑,它在向他招手,而他,在等待着最后的反败为胜的机会。
公司的人都被他放假了,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他的脸憋得通红,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即将窒息而死。不能抛,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叮叮~”电话铃尖锐地刺破他的耳膜,他烦躁地拿起电话,盯着那万绿丛中仅剩的一点红,扯着嗓子发出狠声:“谁啊?有事快说!”
“老公,是我,你……”
“不是叫你没事不要打电话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忙!”
“你知不知道爸刚刚……”
“爸能有什么事,刚刚又唠叨了是不是,你先把他稳住,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啪”一声挂了电话。他的妻子似乎还有话要讲,不外乎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麻烦。还有他爸也是的,都到这节骨眼儿了,还来烦他,他赚更多钱,不就能更好地孝敬他嘛。这回他把全部家当都赌上了,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回去听他念经。再等等吧,等忙过了这阵子,回去跟他陪个罪就好了。
哎呀!不好,他刚走了个神,电脑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红色了,瞬间将他的脸也映得惨绿。豆大的汗滴从额前滴落,他像是身患重症的病人在苟延残喘着,渴望留住那最后的一点生机。再等等,再等等,反正也快输没了,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手机不识时务,偏偏这时候响了,像一锅热油浇在了他强压的怒火上,他眼泛凶光,拿起它狠狠地甩在了门上。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三个小时过后,他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一双凹陷的眼睛如同死水,再也泛不起任何波澜。电话铃还在响着。咦,什么时候开始响的?算了,无所谓了,反正这里也快不属于他了。他的雄心壮志在这三个小时的等待中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他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他还有亲人,对啊,他还有亲人啊,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清闲的时候就陪老爷子下下棋,好像也不错。人在脆弱时总会想回到最温暖的地方,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见见那个总是唠唠叨叨的父亲。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他从老爷子那里获得了安慰,心情好了很多。嗯,也许要让老爷子再等一下,这幅邋里邋遢,脏不拉西的样子,别把他老人家吓着了。嗯,他得先洗个澡,挂个胡子。反正什么都输光了,他现在有的是时间。电话铃怎么还在响,真是吵死了,他瞄了一眼,算了,最后一个电话,接完走人。
“喂……”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老婆啊,你放心啊,我现在时间多……”
“爸突发脑溢血,刚刚去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妻子哽咽的声音还在耳边,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电话从他耳边滑落,他跌倒在地上,脑中回放着近年来的一幕幕。他的父亲想跟他下下棋,他说等等,他的父亲想和他谈谈心,他说等等,到后来连和他吃顿饭,他也说等等。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等呢,老爷子,终究没有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