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又已远离故乡。心中依然残存着许多不舍,却明白这些不舍,只是对过往的不舍。
寒假回家前的那些日子,归心似箭,极其渴望回到家乡。内心深处,极想看看家乡的风景,家乡的人。极想听听家乡的话,吃吃家乡的粮。
初回家那几天,看一切都是喜悦的。连家乡公交车上操着浓浓儿化音的普通话我都听得入迷,这是以前呆在家乡许多年从未发现的。而今发现,也不过是一个寂寞的发现,无人能有共鸣。
在家呆了约摸四十天,见了想见的人,看了想看的雪,说了想说的话,却没有感受到想感受的滋味。
不知是故乡变了,还是我变了。眼前熟悉的一切,在我眼里心里,竟是陌生的。
我如一粒微尘,跟着风飘回故乡。故乡依然如故,热情与我相拥。我热泪盈眶,思绪飞扬。带着微笑,四处张望。那时的我,很快乐。而且我以为,和我一起的人都同我一样快乐。
我在大雪纷飞的乡间小路上激动地奔走着,望着一朵朵微笑的雪花,如一粒粒洁白的盐粒,肆意地滑落,如调皮的孩子拥挤地玩着滑滑梯。
我抬眼望着天空,确定我看到的雪花不似柳絮,也不似鹅毛。我踢了踢堆积在地上的积雪,由于温度太低,很硬,它们都紧紧地粘在一起了。想用它们堆个雪人,也是不容易的。
我有童心,想堆雪人,却没有行动,大概是动力不够吧。
下完雪,极寒,冻得人伸不直脖子。而我依然在雪未消融的大寒之际,如愿去了外婆家。那天,零下八九度,路面如冰面。弟弟骑着摩托车载我去的。路上,看到许多摩托车打滑摔倒了,许多人受伤了。摔了胳膊腿的,有许多。我一直提醒弟弟小心点,慢点骑。又一直坚信,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到了外婆家,外婆很高兴。七十多岁的她,也是性情中人,竟拄着拐杖,踏着冰地面,去菜园摘新鲜的红菜苔给我吃。我望着菜园地里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外婆,眼睛热热的,脸上挤满笑容。
在外婆家呆了四天。那四天,除了吃喝睡,其余时间都是和外婆一起坐着,偶尔闲聊几句。闲聊时,她总觉得我不容易日子过得艰辛。而我总觉得,她一辈子操劳,到老了依然不能安心无忧。
她担心我,我担心她,彼此心连心,彼此有牵挂。
那四天,很漫长,也很短暂。时间看似荒芜,一回想,却又觉得极为珍贵。
这大概就是,失去才懂珍惜的感觉吧。也许,这世间的所有美好,都是在失去后方能领会的。
眼前的美好,如此刻的时光,想珍惜,想握住,却无能为力。
我只能安慰自己,放手是爱,分离是爱,失去,也是爱。
之所以有这样痛的感悟,是因为我心疼许多老人沧桑而无助的面庞。我知道,人都有个性,也深知,老人不如孩童得人爱。我亦知,我的许多想法,是不被人理解的。我甚至,被人骂过不懂事。
我以沉默应对我遇到的一切糟心的事。我不骄不躁,不言不语,看身边的一切,如看一朵花。花开有花落,人生又何尝不是有生也有死呢?
老人的生死,我反反复复想了许久许久,直至联想到身居异乡的自己,才发觉,一切都是没那么容易能改变的。唯有把一切当做最好的安排,我们方能有一寸安稳的时光。
那就,少想一些不快乐的事情吧。
活着,谁没有烦恼呢?
在故乡,玩的那么开心,也有数不清的烦恼。一度曾想逃离家乡,再不回去。可真的离开了,到了别人的城市,心里还是有点想念家乡的。
这感觉,如同一个不被父母不被亲人爱的孩子想念自己的父母亲人。
心有千千结,无人能替我解。
我在他乡,努力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安稳,舒适,简单。唯一的遗憾就是,牵挂太多,太深。
那些属于故乡的一切,我无力全部拥有。纵然回到故乡,我也找不到我朝思暮想的感觉。
故乡没有变。我也没有变。是时光,让我和故乡有了隔阂,让我们彼此看不清。
我能看清的,看清我的,大概有一人,那就是我的恩师。他今天,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话,那一语,惊醒了梦中的我。
他说,故乡是用来想念的。
看了这句话,我沉默了一天。
千言万语,杂乱无章地在我脑海奔涌……
我想我是幸福的。
因为有人知道我的喜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