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袁倩划开。“等嘉宾到齐了我们就去宴会厅，大概四点半。”袁倩回了个“OK”过去。
她到底还是来了华盛年会。上个礼拜HR通知她，说她通过了市场部的面试，二月一号她将正式转岗到市场部。接到电话她有点懵，等到反应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要来年会——这次不来，她将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本来和程历说好一起去广州的。结果那里最近感染人数又多了起来，她跟他说不去了吧，程历也觉得安全第一，就算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私心的。
袁倩下楼。年会明天开始，今天是准备阶段。这次她主要负责舞台方面的需求。一会华盛需要录制一段采访。舞台基本布置好了，她做着检查工作。有人走上舞台，袁倩回头。
先是华盛的会务。舞台暖烘烘的，顶上一排射灯，一道道白而亮的圆光射下来。视线自动掠过前面几个人，投向最后一个高高的身影——是他。他已经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也是嘉宾？
“还有个老板，要晚点到，我们先开始。”闻言袁倩收住心神，迅速回到工作状态中，根据需求调整现场。等到采访开始，她走下舞台。主持人做着介绍，说秦升作为平台的研发部门的代表来接受采访。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了……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她确定他刚才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情地。太匆忙了，她没来得及看清那眼神。不知道是不是着装要求，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灰色暗格纹西装，里面黑色毛衣，下面黑色西裤。这段时间他过得好吗？有没有想过她？有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落寞？有没有按时吃饭？他最爱吃鱼，有一家黄鱼面馆，他们一直想去吃的，很远，两次特地开车过去。一次去说卖完了。第二次他们赶早，结果到了那，老板说明天才营业。那天是初七，年后第一天上班……上个月她和程历带女儿去那附近玩，中午他们就是在那吃的。最后她还是跟别人一起吃了……
台上的秦升捏了下右边耳垂，只一下，但还是被她看到了。这是他特有的小动作，每当哪里不自在就会不自觉地做。他哪里不舒服吗？袁倩打量着。是了，皮鞋，他今天还穿了皮鞋来。他最不爱穿皮鞋的。可能感觉到台下的目光，他朝她这边望过来。借着华盛的会务过来跟她说话，袁倩忙撇过头。
后来供应商找她核对明天要用的设备，她便离开了。等到回来，这轮采访已经结束。她看到秦升没有走，他站在舞台一侧和刚才另外一个嘉宾说话。
本来第二轮采访只有一个人，结果来了两个。灯光以及摆位需要调整下。工作人员又搬上来一把椅子，袁倩调整着座位。忽然她听到一声惊叫，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向旁边猛力一甩！只听见“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地了，随之是玻璃的破碎声和什么东西的爆裂声，人们惊呼！
袁倩缓过神来，背后的人也松了手。她转身。是秦升！补光灯倒在舞台上。“那人绊到了电线！”有人喊。袁倩明白了，工作人员绊到电线，眼见着补光灯要倒，秦升怕砸到她，所以……“你，你没事吧？”她想到他的后背，不知道有没有被砸到，想拉过他……“秦工，你的手！”
秦升抬起左手，只见两条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淌下来，滴到地上。“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她急道。“没事……”他嘴角向上牵了一下，他这是在笑吗？“流那么多血怎么能不去！”她赶忙问服务员要了条毛巾让他堵住创口，又找人替她的岗。
上了出租车，她坐在前排，他坐在后排。她一边催促司机快点，一边不时回头看他的手。毛巾很大，把整个左手都包住了，雪白雪白的一团，然而她知道里面在冒血。袁倩发现自己驼色的裤子上也有两滴血渍，一大一小的两个鲜红的圆圈。她用力按了下，好像还没完全干。那是他的血，为了救她……刚才慌乱不及多想，现在想起来，前面在舞台上，他是不是一直在注意着自己？否则怎么会……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要缝针，让他们等一会。两个人坐在诊室门口。秦升的右手按在左手背上。袁倩想起那天在秦袁路她咬他……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痕，她想看，但是看不清。走廊里飘过一阵消毒水的味道。空调开得很足，两颊烫烫的，她突然想到他们还是第一次一起来医院，这是和关系最亲密的人才会来的地方吧……
“那个灯，还有没有砸到你哪里？”她不看他。
“没有。”他也不看她。
袁倩沉默了一会。“谢谢你……”
秦升的手背缝了两针，医生嘱咐了些注意事项，让他们后天来换药。出了医院已经八点，打车回到酒店。“要不要随便吃一点？”袁倩问。虽然那样会很尴尬，但她有必要问一句，毕竟他因为她受了伤。
“不了。”
“……你一个人行吗？”袁倩问，“一只手受伤了……”
“可以吧。”秦升抬起左手看了一眼。
“那，衣服我送去洗吧，你明天还要穿吗？”他的西装弄了几处血迹。
“不用了，没事的。”
袁倩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拒绝她！他救了她，却拒她以千里之外！“还是我拿去洗吧，因为我弄脏的。”秦升没有再坚持。
走到电梯口，他上楼，她去宴会厅。所幸后来一切顺利，视频也录完了。回到房间，喝了口水。饿过头了，不想吃，也没心思吃。她缓缓拿过那件西装，把它摊放到床上。他这样救她，别人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当时他那么用力地抱住她，把她一甩，她一阵晕眩……他的手怎么会受伤的？对……一定是他推了补光灯一把，那上面的挡光板把他的手割破了，一定是这样。
她轻轻抚摸西装袖口和下摆处的血渍，它们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