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1939年农历的十一月，深秋的气息悄然笼罩大地，西北风轻柔地掠过，带着刺痛脸颊的寒意。天空中，尘土如同波涛起伏的海浪，一波接一波，不断扬起。大地表面，一条条裂纹清晰可见，它们白中透黄，蜿蜒曲折，仿佛自然界的迷宫，其深度与广度令人惊叹不已。
乡亲们常说，秋雨若下得恰到好处，冬雪又频繁光顾，土壤便能保持充足的墒情，直至深冬。即便气温维持在零上，地表依旧会出现深邃而宽阔的裂缝。反之，秋雨不足或冬雪稀少时，地面裂纹便显得稀疏而狭窄，且数量与宽度都大为减少。这些裂纹与土壤的湿度状况息息相关，紧密相连。今年冬天，几场大雪纷至沓来，使得地面的裂纹宛如孩童的嘴角，细密而生动。
冯家湾坡蜿蜒而上，仅需步行两百米，便能抵达海池山的怀抱。海池山傲立于海拔三千公尺的高原之巅，其地势之峻，令人叹为观止。时至夏末至午夜时分，即便是轻微的户外活动，如出屋方便，也需身着秋衣以御寒风，以免感冒。而到了深冬，那里的严寒更是让人不敢轻易涉足，保暖措施自然成了不可或缺的准备。
清风拂面，却带来如刀割般的凛冽，农民们身披厚重的老羊皮袄，下摆扫过脚面，脚踏大头皮鞋，羊毛线袜紧紧包裹，再戴上御寒的猫皮帽，即便如此全副武装，仍难抵彻骨的寒冷。即便是那些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在这严寒之下，脸庞也被冻得呈现出古铜般的色泽，尽显冬日特有的沧桑与坚韧。
王志清为了精心筹备小姨子的婚礼，不畏严寒，穿梭于冯家湾与海池山之间，数次往返，其辛劳之状可见一斑。偶有一次，他远行至下马关，旅途奔波之下，原本白皙的脸庞竟被风霜雕刻出了几分青涩之色，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添上了几笔生动。而提及春莲，这位伴侣与他同行之时，即便是寻常的外出，也总能让她的面容增添几分春色，白里透红的肌肤，仿佛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令人不禁为之动容。
在古历腊月初八这吉祥如意的一天，冯先生为他的第五位千金精心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庆典。按照乡间的习俗，这场仪式被亲切地称为“倒插门”，寓意深远，实则是将贤良的女婿迎入家门，使他长久地成为女方家族的一份子，尊称为“养老送终”的佳婿。
这一传统习俗中，若女儿育有众多子嗣，则需向娘家过继一位嗣子，此子需承继母亲的姓氏，而其余子女则沿用父家的姓，以此维系家族血脉的多样性。然而，若仅育有一子，则此子不得承母姓，这便是“一子开两门”的规矩，意在平衡两家的传承。在这份传统中，孩子的名字巧妙地融合了父母两族的姓氏，承载着家族融合的深意与期望。
在北方地区，遵循着古老的传统习俗，当男女双方步入婚姻殿堂之际，男方需向女方的娘家赠予彩礼，以表诚意。至于彩礼的数额，则需视具体情况而定。若男方对女方情深意切，渴望早日迎娶佳人，彩礼自然丰厚，以此彰显其心意与诚意。反之，若双方互有好感，情投意合，彩礼则可能相对简约，重在表达双方之间的真挚情感与相互尊重。
在乡村的宁静角落，旧时的习俗根深蒂固，男女之间的情感交流并不常见，更多的是由家族全权安排。然而，冯树珍与陈志明这对恋人，却成了挑战这些古老传统的先驱。这一变革的背后，离不开冯老先生那开放而先进的思想。他鼓励女儿们追求知识，打破性别界限，成为村里独一无二的风景。
在重男轻女的时代，冯老先生没有让大女儿和二女儿步入学堂，不光是旧传统的书法，主要是没有学校。三女儿、四女儿乃至五女儿都接受教育，这在那个闭塞的乡村里显得尤为难能可贵。后来在他的带领下，在海池山建了学校，女儿们才有上学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冯淑珍与陈志明之间的爱情故事，更添了几分浪漫色彩。作为师徒的他们，彼此间萌生了深厚的情感，选择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不仅是对个人情感的勇敢追求，更是对传统束缚的一次勇敢突破。
在这场爱情故事中，王老师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不仅是一位见证者，更是他们情感的引路人，默默支持着这对恋人，见证了他们如何以智慧和勇气，在旧习俗的海洋中航行，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岛屿。
在婚礼仪式中，双方家庭并未遵循传统意义上的彩礼交换习俗，而是选择了以丰富的礼品作为表达祝福与尊重的方式。至于陈志明，他在这一过程中巧妙地把握了时机，给予了女方家庭恰当的关怀与尊重，使得双方关系更加和谐融洽。
在北方地区，关于婚姻问题，有一种传统观念认为，对于“倒插门”的女婿，虽然彩礼可以免除，但家庭却寄望他们能生育两个儿子，多生更好。并且其中一个儿子最好由女方的父母家族血脉相承。这样的安排，让人不禁思考，这究竟是谁占了便宜？
如果“倒插门”的女婿仅生育一个儿子，或者未能生育儿子，那么按照传统，女婿就需要承担赡养岳父母直到他们去世的责任。这样的责任，可以说是“入土为安”，也是“倒插门”女婿完成了他在这段婚姻中的任务。但这样的情况下，又能说清究竟是谁占了便宜吗？
有句话说得好：“幸福的日子并非天天阳光明媚。”腊月初八这天，天空在黎明前便悄然洒下了雪花，冯先生几乎彻夜未眠，心绪难平。待到三更时分，他便将王志清与陈志明唤醒，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两人迅速分工，一人负责洞房的精心布置，营造喜庆氛围；另一人则投身于院落之中，清扫积雪，挑水以净，确保一切井井有条。至于洞房的装饰，鉴于王志清单枪匹马难以周全，他灵机一动，请来了彩虹帮忙，共同为这特殊的日子增添一抹亮色。
雪花纷飞，愈发密集，直至晨光初破，八时许，积雪已深达三尺。此刻，四周静谧，竟无一助阵之人影。时近十辰，宾客理应纷至沓来，共襄贺喜之悦，而漫天飞雪，却似乎不甘示弱，愈发猛烈。
冯先生踱步于室内室外，来回踱步，步履不停，似在寻觅一丝转机。小春莲紧跟外公其后，稚嫩的脚步虽显踉跄，却仍倔强地跟随。她的脸颊，在这严寒中已冻得斑斓，青一块，紫一块，令人心疼。冯先生望着小春莲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不禁叹息道：“本想让你见识一番热闹景象，怎奈何天公不作美，今日之事，恐要落空了。”
雪花覆盖了整个山川，眼前一片银装素裹，以至于对面的山峦都隐匿了踪迹，不见踪影。几位邻居闻讯而来，他们既是来帮忙筹备事务，又兼做客探访。转眼间，到了翌日下午两点，按照习俗，这是拜天地的良辰吉时。
王志清精心安排，将早已备好的骑鞍稳妥地搬运至冯树珍居所的门口，并适时点燃了催亲炮，三声清脆的纸炮声随即响起，为这场仪式添上了几分喜庆与庄重。彩虹作为伴娘，温柔地引领冯树珍迈出房门，缓缓坐于骑鞍之上。然而，这“骑”并非真正的骑行，而是以一种蹲坐的姿态，巧妙地将骑鞍置于双腿间，确保双脚不着地面，以便后续的迁移仪式。
整个过程中，冯树珍遵循着姐姐冯树清的悉心指导，同时也听从跟班的安排，迅速调整至预定的姿势。随后，一位壮汉被安排在前方，负责拉动骑鞍，而新娘则保持蹲坐状态，随着骑鞍的移动而缓缓前行。这一环节尤为讲究协调与节奏，前方拉鞍之人需密切关注新娘移动的步调，确保两者同步进行。若步伐过快，可能导致新娘被“甩”在身后，视为“落马”之兆；反之，步伐过缓则可能使新娘“超前”，仿若“马失前蹄”，同样有失体面。在这样的精心策划与默契配合下，整个迁移仪式得以顺利进行。
在乡间流传着一种迷信的说法，无论如何，新娘在上马前乃至路途中，都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如果新娘不慎落马，即便当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但据说这预示着未来日子将难以顺心，甚至可能让新娘和新郎无法白头偕老。因此，负责拉新娘上马的人显得尤为重要，这项任务通常交由一位年轻力壮的青年来完成。
今天，由于参加婚礼的人手特别少，为了增添些欢乐气氛，便让新郎亲自来执行这一任务。
陈志明，一位尽职尽责的先驱，稳当地提起鞍子，为即将开始的旅程做好准备。冯树珍则优雅地跨上鞍鞒，两侧由彩绸装饰的彩虹簇拥，更显其矜贵。冯树清，作为忠诚的助手，毫不犹豫地承担起这一重任。按照传统，协助新娘上马的人，通常应是新娘的亲兄弟或表兄弟，但遗憾的是，冯树珍的母亲李氏老天未能赐给她儿子。此刻，唯有彩虹与冯树清并肩相助，彩虹左右顾盼，而冯树清则坚定地站在左侧。
王志清怀抱春莲，紧随其后，扮演着送亲的角色，一路守护，确保新娘的安全与尊贵。
春莲不仅担任着送亲人的角色，她还扮演着压箱人的重要职责。只见春莲端坐在王志清双手捧着的梳篦箱上，一切准备就绪，众人静默，静待司仪的口令。随着三声纸炮的轰鸣，这一行人即将踏上新的征程。此刻，鹅毛大雪纷飞，覆盖了整个天地，刚刚清扫过的院落，又被迅速积累的雪花覆盖了一寸之厚。这是在新人上马准备工作的短短半个小时内所积的厚雪，使得整个院子显得格外静谧。
突然，纸炮的爆裂声再次响起，那清脆而震撼的声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与此同时，屋里传来了秋莲的哭泣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似乎惊扰了正在熟睡中的孩子，也让他不禁哭泣起来。冯先生见状，不禁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有哭声了呢？”这一场景，既充满了喜庆与热闹，又夹杂着几分不舍与伤感，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静静的院子比一声炮给引出了笑声，喊声，拉鞍人始终没有和新娘配合好，不是新娘前了，就是拉鞍人前了，不是新娘后了，就是拉鞍人后了，总之三圈转完后，新娘骑累了，新郎拉出汗了，在场人笑声震耳，只有冯先生和李氏没有笑。
冯先生暗自思量，或许正是因为膝下无子，才不得不接受这入赘为婿的无奈安排，心中难免泛起一阵酸楚。古语有云：“招婿若戏法，不戏难成佳话。”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这场盛宴因风雪阻隔，竟让众多亲朋好友未能到场，更添几分落寞。而此刻，秋莲竟被突如其来的炮声惊得泪如雨下，在这本该喜庆的时刻传出哭声，实属不祥之兆，令人心生叹惋。
李氏目睹女儿独力驾驭马鞍，心中泛起阵阵疼惜。她暗自思量，倘若膝下有子，爱女便无需承受这般景象，至少能有一位男子在旁协助驾驭马匹。她不禁遐想，若能年轻几岁，或许能再育一子，为冯家延续香火，担当起家族的责任。此刻，传来的哭泣声似乎预示着不祥之兆，更添几分忧虑与愁绪于她心间。
新人轻盈地迈下马来，紧接着便是步入神圣殿堂的时刻——拜堂。司仪以他那浑厚而清晰的嗓音，引领着新娘与新郎，缓缓步入这喜庆的场合，一声“下马入场”，言犹在耳，忽而，春莲突然提高嗓门，自称为“压箱人”，并询问为何无人给予她压箱钱。这突如其来的喊话，令方才逐渐平息笑声的庭院，再次回荡起阵阵欢笑。冯先生与李氏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应和。冯先生笑道：“春莲，快来，外公给你钱。”然而，这传统上应由男方承担的费用，陈志明却十分机敏地抢先一步，以“讨吃拉棍”的俏皮话，为春莲送上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彩虹轻轻拥抱着春莲，疑惑地问道：“是谁说压箱人还会收取费用呢？这主意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也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考量。”三姨在一旁插话道，其实春莲的三姨早已悄悄给春莲透露过这个主意，春莲这个小机灵鬼当然没忘，一到关键时刻就大声嚷嚷出来。
冯淑清瞥见父亲冯先生和母亲李氏的神色，心中已大致揣摩出父亲的心事。她暗自思量，母亲无法生育已是既定事实，但我一定要为父亲物色一位合适的续弦，为冯家延续血脉，绝不能让冯家断了香火。
【情感交织的仪式时刻】
随着仪式的推进，最为庄重的一环节——“拜高堂”悄然降临。冯先生与李氏，端坐于尊位之上，满怀深情地接过了新人递来的感恩之酒。二老眼中闪烁着泪光，轻轻举杯，饮下了这蕴含祝福与艰辛的甘露，每一滴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礼仪与情感的碰撞】
夫妇对拜的仪式开始了，司仪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庄重而微妙。陈志明，满怀虔诚，缓缓低头，身体弯至近乎90度，向冯淑珍行了一个深邃的鞠躬之礼。然而，冯淑珍的反应却略显不同，她只是微微颔首，这一细微的动作，若非仔细观察，恐会被误解为冷淡。其实，冯淑珍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她自认那轻轻一点，已蕴含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愫。无需等待仪式完全结束，也无视司仪的进一步指示，她径直迈向了属于两人的温馨小巢——洞房。
【静谧的尾声】
随着陈志明向四周乡亲一一回礼，直至最后一鞠躬，他迫不及待地追随着新娘的步伐，踏入了那扇充满希望与梦想的门扉。这一刻，院落的喧嚣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只留下寂静与期待的氛围。冯先生依旧端坐在那里，面容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而春莲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响亮，她呼唤着老爷进屋，温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外祖父深深的关怀，生怕他在这寒风中被泪水冻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