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还和大学同学挤一间屋子住。那会儿,我对于未来人生要走什么路尚不清楚,容易使人沉迷,忘掉人生要走什么路这件事的iPhone还没发布,所以当时我们两个人最常守着的,不是电脑和手机,而是屋里的一台旧电视。
那台旧电视带给我们无数欢乐,消磨过无数漫漫长夜,不过有一次,却在我大脑里专门存放各种离奇怪事的地方,十分高调地抢了个沙发。简单说,我被吓尿了。
那天早上,大约七点二十分左右(前后不超过5分钟),
室友已经出门在上班路上,我因为距公司近,能多贪几分钟的床,这种好处虽然只是蝇头小利,但带来的幸福感是极强的。
我正争分夺秒,在这幸福感之中放逐沉沦,突然,我被一阵极大的吵杂声吵醒了。循着声音,我看到那台旧电视屏幕亮着,满屏雪花点点,我意识到,电视被打开了。
我睡意未消,满脑子尽是不爽。浮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是室友走到一半突然任性起来,决定今天不上班了就回家来看一天的电视,或者一名持刀蒙面的笨贼想偷走电视却不小心把电视给开了。不过看清房内全部景象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屋里的的确确只有我一个。
我这会儿彻底清醒了,也开始能想到更靠谱的解释了。于是忙掀开被子,看电视遥控器是不是躺在被子里,被我睡梦中压到开了电视。
遥控器不在床上,我失望地丢开被子,一抬眼,却看到遥控器好端端地摆在电视机顶上。
拥有定时关机功能的电视,我家以前就买过一台,但没听说有设计了定时开机功能的电视(应该也不会有人买这种奇葩的东西每天用来吓醒自己吧)。
我一时待坐在床上,电视机传出的刺耳噪音便一瞬间接管了房间,听起来格外叫人心慌。
先不论电视是怎么开的,关了再说。
床到电视是段极短的距离,我只花费不到五秒就顺利将遥控器握在了手上。大拇指向前一伸,就顺势搭在了遥控器上最醒目的那枚红色按键上,只要我稍一用力,世界也就清净了。
只是,不等我的大拇指完成这个按下的动作,电视突然自己开始换台了。
在连换几个频道后,雪花点和吵杂的噪音消失了,伴随着突如起来的人声,电视里出现了画面。
换台也随之停下了。
电视里最先出现画面的瞬间,我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午夜凶铃的经典画面。不过,电视里出现的并非头发遮面的贞子小姐,而是再熟悉不过的早间新闻女主播。
当电视音量开到最大时,女主播正在评述社会新闻,她说出的每个字,由字形成的词,由词组成的句子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而是像锤子钉铁钉一样一声声扎进耳朵里。
我比之前更加急迫的想关掉电视。在使劲按下遥控上那枚醒目的红色键后,电视里的声音和画面并没有消失。遥控器失灵了。
因为遥控器失灵而产生的恐惧,对我来说,小时候也有过一次,那是趁父母不在家时偷偷开打电视看,待听到钥匙转动的细小的声音后迅速抓起遥控器按下那枚红色按钮,然而此时遥控器失灵了。呃,那是一种能听见心脏砰砰跳动的恐慌。
在我对恐惧的感受中,声音是远大于画面的。于是我又试着去按遥控器上的静音键,这次,遥控器起了作用,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过安静只维持了短短几秒,电视的音量又飞快加了上来。我盯着电视上代表音量的数字不断攀升,直至变为最大数100。
我再次按静音键,然后声音又再次升上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跟房间里某个看不见的人在较劲。
这时,我看了眼表,离上班的时间越来越近,尽管当时经历的是我人生中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的恐怖经历,但我当时却在想,要是迟到一次,一个月一百块的全勤奖就没了。显然,这才是要紧事。
于是我放出大招,拔掉了电视电源插头。结束了这场较劲。
拔掉插头后,我又站在电视机旁等了会儿,不出所料,电视没有再自己打开了。
我喘了口气,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窗户射在电视上,我看到已经关掉的电视屏幕上,投射出和房间里一模一样的景象,还有我惊魂未熄的一张脸。
晚上,一边看着电视,我一边跟室友讲了早上的经历,室友不相信,但很快,我们都在的某一天,这事又上演了一回,自然,室友第一次也是吓得不轻。
作为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我跟室友,对于这样的经历,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不是什么大师和高人,而是通过楼道里贴的小广告找来的修理师傅,师傅说是电视的控制面版出了问题,不过捣腾半天没修好,因为没挣到钱,失望地走了。
大约几个星期后,这事在我和室友都在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次,我和室友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由我走过去默默地拔掉了插头。
大约半年之后,我和室友搬去了新住处。在此以后,看电视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如今,我已经好几年没再看过电视。
电视机屏幕和镜子有很多的相似之处,看起来像一个入口,电视机里是一个世界,电视机外是另一个世界。这个入口大部分时候都关着,然而偶尔开那么一下,就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也说不定。
好像自从跟电视较劲的那天开始,我也变得越来像另外一个人了。
2015.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