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鞋子的故事,留在记忆最深处的,是那双有着蓝色布料,白色橡胶的秋鞋,每每想起它,清晨的山顶,那双鞋踩出的独特的声响至今犹在耳畔。
那时候的老家,没有移民搬迁,没有退耕还林,大家都聚居在一起过着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村里面人的耕种方式是二驴抬扛,由于老家大多是山地,很多时候毛驴在耕种的时候不太听话,我经常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叫起来给耕地的大人们牵毛驴,这对贪睡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总是在炕上睡到最后一刻,再爬起来一路追赶大人们和大人们赶着的毛驴。
有一次四叔要去山的那边耕地,喊我牵毛驴,可由于我贪玩,在前一天的时候刚好踢坏了仅有的一双鞋子而正愁没法下炕,在应了四叔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家里姊妹多,而我总是因为淘气比别人多穿坏很多鞋子,为此我挨过不少来自父母和姐妹的批判,所以鞋子坏了的时候,我总是不敢言语。
爸爸看四叔走后,我许久没有出来,问明原因之后,爸爸从他那卖剩的残缺的鞋子里面一顿翻腾,最后给我挑出来了这双鞋子,那是一双天蓝色的,崭新的鞋子,对于许久没有新鞋子可穿的我来说极其耀眼。
可这双鞋子,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有两个小小的但不致命的遗憾,那就是这双鞋是顺拐,且一大一小。我甚至都能记得它当时大小不一夸张的样子,在我和爸爸挑好这双鞋子,并且穿上它之后,四叔赶着毛驴已不见踪影,我开始穿着这双并不怎么合脚却让我心生欢喜的鞋子一路追赶,从我家园所在地山沟一路爬到山顶,一直到山的那边,我才看到四叔赶着他的毛驴,在空旷的大山的油烟小路上张牙舞爪的行走,
在看到四叔和他的毛驴之后,我又一次的来了精神,再加上开始走下坡路,我再次的开始拖着我的新鞋子小跑起来,由于鞋子实在不合脚,又由于没有经过摩擦过的橡胶,我奔跑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山的清晨格外清晰,“哐吱哐吱?哐当哐当?”我觉得不像,好像并没有贴切的词来形容,却让我记忆犹新。
在我跑近四叔之后,四叔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的鞋子和鞋子上面那些小遗憾,我明显的看到了四叔那深藏的笑意,然后问我“你爸给你找了双新鞋?”我羞涩的半天没有作答,很快,我穿着这双新鞋子在翻滚的黄土地里面给四叔牵起了毛驴!
后来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又有了一双白色布料白色橡胶边的秋鞋,款式和前面那双蓝鞋一某一样,那时候那种鞋子在我们农村非常常见,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穿上他的,但是小学四年级的那个冬天,我一定穿着它,因为小学四年级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年轻漂亮我又很喜欢的女老师,那年的冬天很冷,我的一对大拇指不争气的从我白色的秋鞋里面钻出来了,到底是从布料还是从橡胶里面钻出来的,我没有了影响,只是我们漂亮的数学老师总是在寒冷的清晨问我穿这样的鞋子冷不冷。
再后来,记得在下雨的时候,我曾用麻绳绑着鞋帮和鞋子即将分离的鞋子去上学。
说起下雨,我突然想起了那双短腰的雨鞋。
突然。我就在家里发现了这双短腰雨鞋,最让我可喜的是,这是一双没人在意的雨鞋,当时按照他的长度来说,我推测它的主人应该是爸爸或者妈妈。可是经常在雨地里走来走去的爸爸,拥有一双高腰雨鞋。妈妈很少穿雨鞋,总之,这双没人关注的雨鞋被我惊喜的据为己有,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随时解决我没鞋的窘态,同时它也给我带来过困惑。
记得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里,我又踢坏了我的鞋子,无奈之下我悄悄的穿着雨鞋去了学校,我祈祷大家都忽略我,可是正当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老师经过我的身边,指着我的雨鞋用夸张的语气说:“看!耀弟穿的雨鞋!”然后爆发出一串刺耳的哈哈大笑,这一喊一笑,招来了旁边大大小小的孩子,那一天真是糟糕的一天啊!
可有的时候,这双雨鞋还真的能尽其所用,那时候我们家新盖了上房,房子的后面有一块干净的平整的土地,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会穿着我的雨鞋和姊妹们去上房的那块空地玩泥巴,可这个行为是爸爸所不允许的。有一次雨过天晴,我们正玩的开心,突然爸爸就出现了,大家一哄而散,我也穿着我的雨鞋跑起来,爸爸在后面穷追不舍,我眼睁睁的看着大家都跑在了我的前面,可是我的雨鞋太大了,实在是跑不快,看着逐渐逼近的爸爸,我灵机一动,脱掉鞋子,提在手里开始飞快的跑起来,在经过我们家门口的时候,妈妈和邻居们正在聊天,众人看着我滑稽的样子,又是一顿哄堂大笑。
让我有些心酸的,是我高三那年的一双鞋子,厚厚的鞋底从中间裂了一个大口子,不仅外观看着明显,我走路也觉得裂口处夹脚,高三的我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那时候周围的同学们已经开始注意穿的好不好看的问题了,这双鞋子让我心里很难过,记得在公用电话和四叔通话的时候,四叔知道我费鞋子,就在电话里面问我,你的鞋子还好着吗?听着我磕磕巴巴的回答,四叔说了句,啃啃巴巴的肯定是有坏了吧,突然,我的眼泪就顺着话筒一路流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我却说,足下有鞋!我和我可爱又可恨的鞋子们,一路纠缠,一路战争,又一路不离不弃。
幸福的生活千篇一律,不幸却会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来找你,谢谢我的那些鞋子们,也谢谢和鞋子们搏斗的那些岁月,让我在面对每一次命运挑战的时候,没有一蹶不振,总是怀有希望。能踩着破烂的鞋子,看的到美丽的风景!
在漫长的与命运抗争的岁月里,我从来就不是呵护的花朵,我是从乡间野林里混出来的野丫头。对哺育我的大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人们看不到我灿烂的绽放,却也无从知道我的哭泣!在无穷无尽的荒野,我不屈不挠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