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站在律师事务所门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玻璃门映出她精心打扮的模样——新烫的卷发，淡妆，还有这条上周才买的碎花连衣裙。三十二岁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今天她特意用了遮瑕膏。
"我看起来还行吧？"她在心里问自己，又摇摇头。今天不是来相亲的，是来咨询离婚的。
推门进去，前台小姐抬头微笑："您好，有预约吗？"
"我约了王芳律师，三点。"
"林女士是吧？王律师在等您了，右边第二个办公室。"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半开的门。办公室里，一位四十出头的短发女性正在电脑前敲打键盘，听到敲门声抬起头来。
"林女士？请坐。"王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顺手合上笔记本电脑，"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谢谢。"林雨晴坐下，把包放在膝上，手指仍在包带上摩挲。
王芳打量着她，目光温和却锐利。从业十五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女性——来咨询离婚，却比结婚时还要紧张不安。
"那么，说说你的情况吧。"王芳拿出记事本。
林雨晴咬了咬下唇："我和我丈夫…...赵明，结婚十年了。他五年前出轨，当时就提出要离婚，我一直没同意。"
"为什么现在决定离婚了？"王芳问得很直接。
林雨晴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红晕，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上的新耳环："就是..….觉得该结束了。"
王芳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很多来咨询的女性朋友们不说，但是她也知道，大多数人是因为有了外力，才终于决定要结束不幸福的婚姻。
"你们的财产情况如何？有共同房产吗？孩子多大了？"王芳开始例行询问。
林雨晴一一回答：一套还在还贷的房子，一辆车，七岁的儿子跟她在娘家住。但她的回答心不在焉，眼神飘忽。
果然，不到十分钟，话题就转向了王芳预料的方向。
"王律师，其实我想问问..….如果离婚后重组家庭，法律上对孩子抚养和财产有什么规定？"林雨晴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
王芳放下笔："你已经有再婚对象了？"
"也不算...…就是有个很谈得来的人。"林雨晴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叫周强，是我公司的一个客户。他也正在办离婚。"
王芳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离婚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他..….已经和妻子分居了，正在协商。"林雨晴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为了孩子，可能要选择净身出户。"
王芳的眉毛几乎要挑到发际线："他净身出户，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生活？"
"他说会努力工作.….."林雨晴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有几个孩子？"
"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你有几个？"
"一个，七岁。"
王芳突然觉得一阵疲惫袭来。这样的对话她经历过太多次了。
"林女士，"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一个选择净身出户的男人，你觉得他会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吗？等他真的和你在一起，你准备和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一起养他的两个儿子？"
林雨晴愣住了，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王芳继续追问："你刚才提到关心你儿子的继承权问题。你觉得周强的妻子不关心吗？他会留着资产不给自己的儿子，给你儿子？将来三个男孩都要结婚买房，你们的收入能负担多少？"
林雨晴的脸色开始发白。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四..….四个月。"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林雨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特别大方，我要什么给什么。"
"比如？他给过你什么具体的东西？"
林雨晴语塞了："我...…我从来不花男人的钱。"
王芳差点笑出声来："所以他的'大方'只停留在口头上？"
办公室陷入沉默。林雨晴盯着自己的手指，新做的美甲闪闪发亮。
王芳叹了口气："林女士，我理解离婚对女人来说不容易。但你不能因为看到另一个火坑，就决定从现在的火坑里跳出来吧？"
林雨晴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我只是…...只是太孤单了。赵明出轨后，虽然我们还住在一起，但他几乎不回家。我一个人带孩子，上班，做饭...…周强是这五年来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己还被需要的人。"
王芳递过纸巾："我明白。但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对周强的感情，可能更多是为了填补空虚？"
"不是的！我们真的很合拍，他懂我…..."
"他如果真的懂你，就不会在还没离婚的情况下给你承诺。"王芳打断她，"而且，一个能背叛妻子的人，将来就不会背叛你吗？"
林雨晴像是被击中要害，整个人缩在椅子上。
王芳放柔声音："我不反对你离婚。如果你的婚姻真的无法挽回，离了比不离过得好，我完全支持。但我坚决反对你为了另一段不确定的感情离婚。爱情太短暂了，而婚姻太复杂。等激情褪去，现实问题会一个个冒出来，到时候你会更痛苦。"
林雨晴擦着眼泪，突然问："王律师，你离过婚吗？"
王芳笑了："没有。但我处理过387起离婚案件，看过太多人从一段失败婚姻跳进另一段更糟的关系。最成功的案例，都是那些先学会独立，找回自我价值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阳光照进来，落在林雨晴的碎花裙上。
"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王芳说，"为什么不先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想想你到底要什么？离婚可以慢慢办，但人生不能草率决定。"
林雨晴望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单纯地享受过这样的好天气了。每天不是忙于工作家务，就是沉浸在和周强的聊天中，用他的甜言蜜语麻痹自己。
"我...…我想我需要再考虑考虑。"她站起身，声音比来时坚定了些。
王芳点点头："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离婚不是终点，而是你重新掌握自己人生的开始。但这个开始，必须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
林雨晴走出律师事务所时，太阳已经西斜。她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观察过周围的世界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强的消息："谈得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
林雨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回复："今天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把手机关掉，放进包里，慢慢走向地铁站。路过一家花店时，她停下脚步，买了一小束向日葵。
"给自己买的？"花店老板娘笑着问。
"是啊，"林雨晴也笑了，"突然想给自己一点阳光。"
抱着花走在街上，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改变。也许，真正的勇气不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是学会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自己游向岸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