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年轻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年轻人根本无需调整步伐,因为老人不仅思维很有活力,身体也是。他将注意力转回刚才的话题,开口问,
“所以神话都是虚构的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是承认神话是真实的了。”
老人望了年轻人一眼,摇摇头。
“假设原命题是……”年轻人正兴致勃勃地说,老人截住话,“不,我不懂逻辑命题,不懂推理,它在那里,如此而已。”
年轻人忿然作色,想张嘴反驳,但转念一想,他还有很多机会。就这样,两人沿着街道逆流而上,穿过各类沙丁鱼。
年轻人随手指了间餐厅,询问老人:“我们进去坐坐吧。”老人点点头,同意了。也许是徒步行走一下午,或者天气炎热唇干舌燥,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在菜单上。看着老人细细品尝菜肴,年轻人的两指轻扣桌面,像是提醒,“你还没有祷告,”
哪知道老人依旧有滋有味地享受美食,不为所动,“我不是基督徒。”
“噢,忘了,你说你信奉真主,”年轻人立马抓住机会,“而你刚才却对一块猪排进攻。”话语里透出狡黠。
“一部分,”老人用餐帕擦擦嘴角,“我信仰这个宗教的一部分。”
“那么你是持多神论了?”
“神就是神,不是众多个神祗,亦不是单单一个。”
年轻人开始使劲思索,渐渐露出得意的神色,集合的集合。
这是个悖论。
他决定按兵不动。
二人用吃过午饭后,随着人潮漫步路旁,继续未完的话题。
年轻人接连向老人抛出几个尖锐的问题,无非是有关文化和政治的内容,老人都能说出个所以然。年轻人还发现一点,那就是老人不时的引经据典,都与哲学有关。东方哲学,西方宗教,年轻人暗自佩服老人的广阔的知识面,可是他某些举动却又令年轻人大吃一惊,这完全不像是个信徒的所为。
午后的阳光如蒲公英洒落两人肩上,一时间年轻人忘却了对话,只是享受着片刻的柔软。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一间教堂前。
越过层叠的长椅,他们绕着里面走了一遭,未作停留。出了教堂,老人缓缓开口,
“信神与否,不过是意识状态的蜕变。”
见年轻人起了兴致,老人弯了眼角,“穹顶的宗教画,代表什么?五彩玻璃窗,又唤起什么?那泥塑偶像带来一种神秘氛围,此时我们处在一个与平时不同的层次;当我们走出来,再度重归街道的层次,没有谁能一直停留在同一层面上,”
老人缓口气,“某些仪式和告解,只是用来帮助你尽可能逗留在那个精神状态,最后你会体悟,在教堂庙宇呈现的神秘氛围,终会同样发生在你的现实世界中。”
“所以,信仰神,不必具体到哪一位神祗,你看到那缕光晕流动,已经体验到那种氛围了。”
“像是……观赏一件艺术品,它散发出的光晕,每个人的体验都不相同是吗?”年轻人开始有些眩晕。
老人笑了笑,“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年轻人犹记得他们最初的谈话是对真假产生疑问,随着话题自由散发,延伸到各处,然后到此,他仍想辩清楚,于是向老人提出问题,
“你信吗?”年轻人没有往后再添加什么“东西”。
老人指指心口,站在街角,朝年轻人摆手,
“信。”
信神?信神真的存在?抑或信神是由人创造出来?年轻人认为老人很狡猾。
真奇怪,看来这老人算不得是位虔诚的信徒。年轻人背转身,慢慢踱步往回走。
希望有人认领这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