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木刅 故事简介
肤浅的黄俊
1.
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疯狂地看各种小说，潜意识认为这样可以引起李想的关注，至少陈然平日里就是这样。
他平均一个星期五本，五花八门什么都看，长久下来他的眼界变得极为宽阔，别人说什么他都好像知道，这一点连眼镜蛇都自叹不如，不止一次地说他文学功底深厚，建议以后走文学创作方面的道路。
这句话蛊惑力很强，很多傻姑娘瞬间对他崩射出激烈的爱的火花，看的大家既羡慕又难过，本来班上漂亮女生就不多，现在好了，稍有些姿色的都被其“祸害”了，因此很多男生暗地里都很恨他。
黄俊就是其中之一，私下里他没少跟我抱怨，说陈然打小就是这幅德行，总爱装出一副酷爱读书的模样，其实肚里没货，对此我有点不相信，他竟发誓说“若有半点假话就让他考不上大学”，这个誓言一点分量都没有，本身就是个玩笑，就他那成绩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充其量也就混个高中毕业证。
好在陈然还算有自知之明，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炫耀，但禁不住眼镜蛇的极力吹捧，在这条“装逼”的道路上他也只能越陷越深，客观来说，他还是很有实力的，尤其是记忆力，据说可以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关于这点我也曾质疑过，后来他用实际行动证明所传非虚。
那次正值眼镜蛇课堂教学评测，老刘和众位领导坐在后面打分，这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因此大家都在装积极。
那堂课教的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这篇文章，眼镜蛇为此做了精心周密的安排，每个问题都有人争先恐后地回答，有几个不要脸的一个劲的举手，陆羽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对其卑劣的行径表示愤慨，他却一脸委屈地解释道：“哥们儿也知道恶心，可没办法，杨琳要求的，她是语文课代表，为了爱情我只能牺牲自己！”
老刘对大家的表现深感满意，他用欣赏的目光盯着眼镜蛇，老佘深受鼓舞，整个身体仿佛都灌满了力量，后来他脑袋短路竟让陈然背诵整篇文章，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和夏雪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了。
“陈然要丢人了！”夏雪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要是我就直接说不会！”
“我一猜你就会这么说，所以整节课眼镜蛇都没让你答题！”
“真是知我者夏雪也！”她温柔地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笑容。
2.
陈然倒是无所谓，低着头翻看了十来秒钟，然后便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教室里瞬间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事后杨琳跟我们说当时陈然也愣住了，不过他还是很快把文章扫视了一番，然后就出口成诵而且富有感情，犹如恩格斯再生，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星星，陆羽则灰溜溜地拉着黄俊出去了。
晚自习刚一结束，黄俊和陆羽便买了瓶二锅头，一边吃着瘦巴巴的油炸麻雀一边相互倾诉，是夜，天色阴沉、秋风萧瑟，他俩都喝醉了，相对无言，目光呆滞地看着对方，他俩从内心感到绝望了。
此后陈然被冠之以神童的称号，连夏雪都开始崇拜他了，我觉得这孙子是故意的，韩鑫看不惯，经常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你瞧陈然那样儿，太轻浮了！”陈然趾高气昂地从我们身边经过，韩鑫忍不住揶揄道。
“你俩不兄弟吗，这样说会不会不大好？”我假模假式地问道。
“别提这个，今天当女孩儿的面他又损我，真受不了，不就懂的多一点吗，不说会死阿？！”他一脸郁闷，满腹都是心事的样子。
“至于吗，也许人家是无心的，你这是嫉妒人学识渊博！”
“我呸，不就多看两本书吗，有什么了不起！”韩鑫气的脸都变形了。
“你笑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他对我的态度颇为不满。
“我觉得他挺好的，不然李想也不会看上他！”这句话杀伤力很大，他竟无法辩驳。
“你太不争气了，我对你失望了。”韩鑫灰溜溜地离开了，背影很落寞。
3.
我和陈然之间的感情并没受到任何影响，相反与日俱增，但他不再掩饰对夏雪的爱慕之心却让我不爽，但想想自己也经常向他打听李想的情况，因此我俩谁都不好意思说谁。
为了提高文学素养，我虚心向他请教方法，思索两天后他就给我列了一个书单，一长溜的小楷，中间还有几笔草书。
“你随便写及格不就完了？”我被书单内容吓到了，这要都买回来得花不少钱。
“这是哥们儿呕心沥血才想出来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你丫必须得好好珍藏，这可是我多年的读书心得，一般人我懒得告诉，知道李想为何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很不要脸，我不想听。
“就因为这？”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此刻我很想抽他。
“你也不担心我读完这些李想来一个‘爱情转移’？”我把书单叠好，打算周末去书店照单购买。
“和我没关系，只要你能搞定就行，怎么样，最近李想不搭理你日子很不好过吧？”陈然坏笑道，我一听就知道是他在背地里搞鬼。
“你说我俩还有机会吗？”我一脸忧郁地问他。
“你觉得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陈然匪夷所思地看着我，我笑了笑，问他这个问题确实有点不大合适。
“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真不知你到底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李想——”
“打住，不聊这个，说的好像你多么高尚似的，按照我给你列的顺序把书都买回来，千万别乱买啊，你丫底子薄，得从浅的看起！”
“滚蛋，最不爱听你说这个，不显摆会死阿？”
此刻我对韩鑫的遭遇感同身受，陈然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4.
陈然的动机我一时参详不透，夏雪替我研究了几天，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周五下午，我俩一起去了新华书店，夏雪蹦蹦跳跳的非常雀跃，时不时拉着我小跑前行，最后书没买一本，歌带和贴画倒是弄了不少。
“咱俩今天出来干嘛来了？”夏雪捧着孟庭苇的磁带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买书阿，怎么了？”她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对此我深感忧虑。
“可书在哪儿呢，陈然列的这些竟一本都找不到！”
刚才我俩在书店逛了一个多小时，除了辅导书便是各种高考试卷，另外还有作文大全，名著也有一排，本来我想买几本，夏雪翻开价格后瞬间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家里有，周一我偷几本带过来！”夏雪一脸认真地说道。
“都是你爸从图书馆偷的吧？真看不出他还有这毛病！”我故意叹了口气。
“不许胡说，我爸不是这种人！”夏雪又生气了，眼睛都要冒出火苗来了，我特爱看她这样。
“你爸是正人君子总行了吧，那现在咱俩去哪儿，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漫无目的的瞎逛吧？”
“随便走走就当散心了，某人最近心情可不大好！”
她拉着我一直走到了学校西边的护城河，实际上就是一条臭水沟，里面全都是五颜六色的垃圾，老赵曾为此日夜焦虑，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自从教了化学就致力于解决这个世界级的难题，还多次跟我强调“在化学家的眼里就没有真正的垃圾”，我自忖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因此他的话我只当句玩笑。
5.
“现在心情好点没？”夏雪两只手放在胸前像只喜鹊。
“只要和你在一起心情就不会差到哪儿去！”这是我的心里话，夏雪就有这种魔力，和她在一起从来都不会紧张。
“你可别骗我，夏雪妹妹会当真的！”她一脸乖巧的模样，小手轻轻拉着我我竟不敢看她。
“能别那么煽情吗，你还是掐我几下吧！”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直接伸出胳膊。
“那你往沟里吐几下口水吧！”
夏雪带头吐了几口，我没理她，径直往书摊处走去，正好看到一本《张爱玲文集》，陈然书单里有这本书，我随意地翻看，第一篇就是《十八春》。
“老板，这本书我买了！”夏雪忙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老板找回三十二。
“你怎么也不还价，一个盗版书十八块是不是太贵了？”我没好气地看着她。
“不贵不贵，反正总能回本的。”夏雪诡异地一笑。
“让我看一下！”
本该是我买下来的，封面上张爱玲的旗袍扮相很高冷：两手叉腰，昂首而立，眼神冷艳，很有种绝代风华的气质。
“就不给，你来追我阿？”她笑嘻嘻地跑开了。
后来我终于明白夏雪话里的意思了，为看这本书我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前后花了三十多块借读费，而且还必须装作是心甘情愿的。
我心里一时想不通，她用我的随身听没给过一分钱，隔三差五我还得给她买电池，我鼓足勇气含蓄地把这层意思说了出来，夏雪立刻瞪着眼问道：“你还是个男人吗？”
“不是！我是男生！”
“那我问你，你是爷们儿吗？”
“不是——是！”我一脸郁闷地答道。
“既然是就干爷们儿该干的事儿！”
我只好老老实实把钱交到她的手上，趁她高兴我建议她把书转卖给我，她想了半天也没答应，对此我非常惋惜。
6.
《流言：爱》最后一段这样写道：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这段话让我感受颇多，我开始幻想有一天我和李想是否也会历经重重磨难，最终轻声地问一句：“你还在这里吗？”
我沉浸在幻想的故事中不能自拔，夏雪突然把书给拿了过去，我抢不过她只好陪着一起看，她把书放在腿上，我身体笔直眼睛斜着非常难受，幸亏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夏雪诱人的美腿，不然脖子真的受不了，太酸了。
夏雪看书速度不快，往往一页内容我已经来回看了两遍她才看上一半，这种“咀嚼”的速度让我抓狂，只好晚上拿回宿舍看，黄俊的手电筒便派上了大用场，有时看过瘾了一直熬到天亮，第二天手电筒就不亮了，因此每天早晨黄俊都会大喊大叫：“你摸摸有多烫，再这样下去肯定得坏。”
“不要紧，反正不是我的，对了，以后你得多买几节干电池，前天晚上都没撑到天亮。”
“卧槽，我——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呸！”
“就是，一晚上都是亮光，我一抬头就看得见，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周昆添油加醋地说道。
“那你就换头睡，谁让你丫看的。”我懒得理他，上次他污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丫怎么不换，我换过来睡你脚底下谁知道你会不会踢我头，况且你脚那么臭，我宁愿躲在被窝里吃屁都不愿闻你臭脚丫味儿。”
“你还有脸说别人，知道刘超为何不敢跟你说话吗，晚上在被窝里不停的放屁，头缩进去可劲儿的闻，也就你能干出这事儿来。”这孙子比黄俊的脚还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脚底下有个肛门。
“你就污蔑我吧，反正我不招惹你。”周昆还算有自知之明。
7.
为了阻挡我用手电筒，黄俊一到宿舍就趴在床上做作业，这样他就有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不给我用，刘超自从被揍之后每晚背对黄俊面壁思过，感觉像在憋坏，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一句话也不说，我便渐渐忘了曾揍过他。
有次我扔给他一根烟，他匪夷所思看了我半天，似乎想不通为何我会给他烟抽。
老狼一首歌儿里这样唱着——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快乐的往昔，刘超睡在我斜下角，不是我上铺的兄弟，因此我和他之间不存在什么美好回忆，但因为这一次“分烟抽”的善意举动，我俩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
有次他竟在宿舍拆一包烟，郑重其事地拿了两根给我，黄俊眼珠子立刻就要下来了，我觉得奇怪但又无法拒绝，大家都觉得刘超变了，他的烟肯定是在小卖部买的，黄俊私下里嘲笑刘超道：“你说他从来不抽烟，是不是有点浪费？”
没过两天刘超就用实际行动否定了黄俊的判断，他竟然问我要打火机，我很慷慨地送一个给他，他向我投以万分感激的目光，周昆默默观察这一诡异的情况，然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给黄俊，黄俊听后就坐立不安了，慢慢发展到连觉都睡不安稳，因为刘超抽烟的时候总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人生，但在黄俊眼里就是在算计，尤其是他抽完烟总会翻白眼，黄俊就怕这个，他受不了整夜失眠，后来竟不要脸地和我商量换床睡，我一口回绝，他便说我不够意思，对我俩之间的友谊表示怀疑，我跟他说假作真时真亦假，他听不懂，突然我就想到韩鑫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儿“肤浅”！
黄俊就是这样肤浅的人，他对得起这个词儿。
在刘超的无声压迫下，黄俊终日心神不宁、草木皆兵，甚至一度怀疑起人生，为此我们没少嘲笑他。
8.
陆羽比黄俊也好不了多少，“木板事件”过后他就一直很焦虑，本来胃口就不大好，和黄俊打架弄了一身的屎，这件事给他原本坚强的内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因此他对黄俊可谓恨之入骨。
开学至今他俩一共单挑过两次，每次都是两败俱伤，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杨琳，可笑人家心思根本没放在他们身上，他俩自作多情、自相残杀，竟然还打的不亦乐乎。
趁黄俊不在，陆羽多次到我们宿舍扬言要与其再行决斗，他发誓不光要从学习上与其拉开距离，肉体上也要进行摧残，直至其精神崩溃方可罢休，这话很快就传到黄俊耳朵里，当着大家他也发誓，说要从各个方面全线赶超陆羽，还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们擦亮眼睛，然而光听打雷不见落雨，等得人心焦如焚，尤其是周昆，每天都要刻意地提醒其要尽快履行誓言，听的黄俊想死的心都有了，韩鑫同样如此，可惜陆羽从不接茬儿，韩鑫一提起这事儿就说他是个软蛋。
陆羽之所以一忍再忍归根结底还是担心黄俊狗急跳墙之下对杨琳表白，为了打消其顾虑，韩鑫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
“你丫是不是多虑了，就黄俊那胆儿还敢表白，这事儿也就梁衡才干的出来，他脸皮厚！”
韩鑫、陆羽坐在黄俊床上，他俩每天都要来我们宿舍，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故意恶心黄俊，后来才明白韩鑫这孙子是在监视我，他想确认我到底有没有钱。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因为一般我都是在熄灯以后才开始补充营养，他的执着让我感动，但作用等同于零，每次看他无功而返总能让我莫名的开心。
“你丫脸皮才厚，说谁呢！”我随手拿了一包干脆面砸了下去，正好撞到其头部，他立刻就怒了，刚想发火，但一看到小浣熊，脸上瞬间绽放出诡计得逞的微笑。
“就说你呢，有本事再砸我一下，砸死我算了！”
“真不要脸！”陆羽鄙视地看着韩鑫，他舔着脸凑过来小声说道：“也砸我一下呗？！”
“没了，真的，不信你自己翻！”他还真的爬上去翻了几下，这种不信任的动作让我很不满意。
“你丫以后就不能多买几袋，还哥们儿呢，有这样忽悠人的吗？”
“你该走了——”我微笑着看着他。
“你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吗，梁衡，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一人宿舍，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丫管不着！”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站着吧，反正黄俊还有一分钟就要回来了，你要有勇气就在这儿，我敬你是条汉子！”
“我先走了，陆羽你好好和黄俊交流，一定要淡定，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大动干戈！”
韩鑫把干脆面捏了个粉碎，然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离开了，陆羽也想逃，碍于面子只能在这儿硬撑着，他故作淡定地坐在黄俊床上，目露凶光，我知道他正在心里骂我。
9.
熄灯的一刹那黄俊果然进来了，他往床上一躺压到了陆羽，吓他一大跳，他忙打开手电筒，陆羽捂着脸愤愤不平地盯着他。
“你跑我这儿干嘛来了？”黄俊语气生硬地质问道。
“没干嘛，就是过来看看你，最近你还好吗？”陆羽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其实他已经做好逃离的准备了，两条腿时刻准备开溜。
“挺好的，你丫可以走了！”黄俊特别宽容的说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陆羽愣了一下瞬间缓过神便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
接连几天，黄俊的行为越发诡异，一回宿舍就牢牢霸占手电筒，我连小说都看不成了，只好睡觉。
有时半夜醒来，他的床头依旧亮着“小桔灯”，看来他真的在履行诺言了，我把黄俊的表现告诉了陆羽，当天下午他就买了两个手电筒，十几节电池，看这架势是跟黄俊杠上了。
可惜没两天黄俊就露馅了，这孙子根本就不是在学习，这事儿还得从陆羽问我要干脆面那天说起。
当天晚上，黄俊破天荒地没和陆羽计较，原因很简单，他心里有鬼。
这孙子从学校对面的古玩一条街买了几本黄色小说，偷偷放在枕头底下，陆羽走后，他仔细检查一番才松了口气，其实有本裤带本小书被韩鑫给顺走了，这是老板免费送的，因为没出钱所以黄俊就没把这个算在里面，当然，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这事儿，后来东窗事发才真相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