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该系列书写到第四部,之前几部中各角色循着几条线索一步步追查,最后所有线索汇总,进而解开整个谜团的探案模式也该写尽了。若是第四部依旧沿用此模式,读者也该审美疲劳了。一些个庸庸碌碌的作者可能就开始淡化小说的推理性,加重小说的故事性,于是一本好好的推理小说就变成不伦不类的故事集。

冶文彪不是这么一个平庸的作者,《清明上河图密码4》较之前三部没有变得平庸,反而更上一层台阶。本书主角“作绝”张用探案之法是以作案动机推整个过程,再加各种证据佐证,与前三部由线索找真凶,再得以了解作案动机完全不同。因为前三部的主角都身处案件之中,被屏蔽了太多。只有“作绝”张用才能用这一方法查案,张用虽说是为了寻失踪的未婚妻而查案,可他仅仅当查案是游戏,超然物外。且青篇萝卜案、红篇焦船案、皂篇艮岳案、白篇秘阁案都与工匠有关,张用正是工匠行的“作绝”,他懂行内的人情、争斗。因此张用查案能以局外人的眼光来拨开案件的谜团,直接抓住案件中的主要部分,又以局内人心思明白了凶手的作案动机。然后张用再查验线索,寻找证据佐证自己的猜想。所以书中张用破案才显得胸有成竹。
作案动机的明示,也就意味着作案人员、案发第一现场、作案时间全都暴露在读者面前,推理又该如何在书中进行?冶文彪索性控制好节奏将线索一一铺张到无法忽视的地步,让读者和张用一起破案,更具代入感。
本书以张用高声念到的《道德经》第二章“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说明了张用对老庄学说的偏好,也奠定了全书基调——逍遥。记得学《逍遥游》之前,曾被老师问过文中到底谁能逍遥?等到学完之后,才知道文中并没有逍遥的人,不过它却提到了不为世所用才能“逍遥”。张用名虽为用,却是无用之用。张用之所求,是各样工艺绝技,而非名利。所以张用早早挣破了规矩,行似疯癫,实得逍遥。而书中程门板就是个反例,四十年多来,他一直硬挺着、强撑着让自己持重威严些,连妻子儿女在内都有些怕他,一辈子不曾示弱,心中其实困苦不堪。如舟子撑船,若非要笔直前行,不许稍有回旋,自然处处吃力,水未为难你,风未为难你,全是自己为难自己。直到真折服于张用,服了输,心中反倒一轻,如同勒紧脖颈的绳索,忽而松开了一般,竟然觉得无比畅快。等此处程门板得见逍遥。
青红皂白四篇中,所有案件都是各人心中之魔作祟,作者对各角色心里描摹极为传神,尤以艮岳案,黄岐、云戴、周耐、白岗、陈宽、崔秀、庞七、蔡氏八人被仇恨、名利、浮躁这等心魔所蒙蔽,动了杀心,八人互相想杀死对方,最后八人迎来了和解,心魔尽除,只是为时已晚,悲剧还是免不了发生。好的作品是不会对人性的善恶做出直接价值评价的,而是作者以更包容的心态描绘人性的善恶正邪,从而令读者充分了解人性以后的自我管束,这就是文学艺术的救赎意义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