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从小到大,我见过数不胜数的狗,同样,也目睹过些杀狗的血衅场面,但这一次,我竟是被渴望隔离的目击证人。
那时的我,小学一二年级的岁数,依稀记得一次春游时携带的面包脏了整个书包;或者花了五毛钱买了包弹珠,各色各样;又或者是上课的坐位在第一排。大抵也记得这么多了。有些事终究要回归的,即使经历过也早已忘却。但该记忆的事却如何也无法抹去。
我住在一个“项目部”中,暂且这么称吧。白墙灰瓦,共两层楼,从左至右,有六七个房间,宛如一列排列整齐的士兵,不曾偏移。右旁楼梯,顺道而上,便来到了二楼,我是住在最左边的那个宽畅的房间。只见那房子是倾斜着的,仿佛一把三角巨齿切去了棱角,形状怪异,还挨着一棵老树,那老树不露声息从楼下冒出头来,妄想与我比邻而居。我又拿它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早上一开门就与它打个招呼,表示问候。
我的家离学校是甚远的,每天早上我都要赶到路口旁等待校车,听着当时最流行的情歌一路赶往学校。
这时,我家阿黄对我就至关重要了。不出意外,阿黄起得比我早,然后顶开房门,顺着门缝溜了出去转弯。它仿佛一位古稀老人,迈着舒缓的步调,路过荷塘,嗅着荷叶散发的清香,屏气凝神,缓缓吐呐着浊气,不时吠了几声。然后又重新整装待发,溜达了一圈,回到房间内,我猜测大该如此。
每当我睁开眼时,总能看到阿黄的身影,只见它满身棕黄色的毛沾染了湿漉漉的露水,时不时抖了抖身体,见我醒了,欢快的摇着灵活的尾巴绕圈,正三圈,反三圈,蹦蹦跳跳,仿佛那三岁的顽童,摆弄着稀奇的玩意。它的鼻子尖尖的,像我一样,一会儿低头触着地面,匍匐前进,仿佛灵觅些什么,一会儿又往前扑去,再急速后退一步,好不奇怪,我真想说一句,狗的世界我不懂。
每天早上,我背着书包走在去路口的路上,阿黄与我并肩而行,我爸妈是从不送我的,于是在这路上,我便与阿黄相依为伴。我们踏着青泥,在路两岸粉嫩的荷花的簇拥下,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迈去,时不时阿黄还绕着我转几个圈,扑着我的右腿,往我身上蹭着,这时,我便伸出右手去摸摸它的头,它便变得犹其温顺,仿佛很享受般。
到了路口,是需要等待的,我百无聊赖,只好与阿黄玩耍。我时而假装面色严肃,训斥着它,并命令它端坐好姿势;时而假寐,一动不动,观赏着它的举措;时而伸手呼唤着,与它手握手,练习双腿站立。我竟玩的不亦乐乎。没过一会儿,校车便来了,我边招呼着阿黄回去,边踏上了校车。它仿佛每次都会尝试跟随我一起,不过无一例外都被赶了下去,校车驰骋而去时,我不并知道阿黄有没有离开。
或许狗有时比人更加通人性。
当我放学归来时,阿黄早已蹲在那儿接我回去,同样摇动着灵活的尾巴吠了几声,仿佛是向我问候:你回来了。大部分时间,阿黄都是跟着我的。可是……可是我却保护不了它!
某一天,的确是记不清几号了。晚饭时,几位同住这一座“项目部”的叔叔们,喝醉了酒,看见了在桌下啃骨头的阿黄,竟打起了阿黄的主意。他们觊觎那粗壮的肢体,那焖味的狗肉。阿黄毕竟是我家的,未经同意他们并不敢直接下手。所以他们暗地里与我爸商量,我爸也好这一口,竟丝毫不顾我的感受就答应了,我也无言以对。就这样,一场蓄谋以久的、针对于阿黄的谋杀正式开始了。
那时正是夏天,灼热的骄阳散在那“项目部”二楼上,连地上裂缝里的蚂蚁也无处遁身。老树的阴影下,阿黄正在鼾息。主谋甲亲自操刀,令同谋乙带我进房间里,目的安置我,不许外出。然后甲悄悄走到阿黄面前,因甲是熟人作案,阿黄丝毫未有警惕之心,被套上了一条粗大厚实的绳子后,还以为是狗项圈,温顺的吠了几声。接着,由甲抱着阿黄站在二楼过道上,假装抚摸阿黄的毛发,从头顺势而下直到腰部,我不了解此时作案人的心情如何,但现在的阿黄却十分愉快的看着风景,看着那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上的我曾经的身影。此时丙丁若干同谋已死死攥住了绳子的尾部,直待甲将阿黄从二楼落下。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隐约听到一声呐喊:为什么!
待我出来时,太阳还是那么烈,早已驱逐了夜晚,为何还有黑暗留存世间?
我呼唤着阿黄,一声又一声,只到看到一条血淋淋的物体挂在空中,我竟呆了,怔了数分钟。我跑上楼问妈妈:“那是什么?怎么还流着血。”我妈扭头并未理我。我又跑去问另一个人……接着,我便落下了泪……我哭了三天,不知能否洗净罪恶,不知能否让阿黄忘却我,或者让我忘却阿黄。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往常走在那条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只是少了些欢声笑语,只是多了些寂寞的雨。